徐砚思在榻沿坐下,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鼻子也是一酸:“好端端的,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陈慧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眼中却透着股强烈的恨意:“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砚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陈慧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染了血渍的双手。她只觉得那血渍在眼前一点点放大,越来越红,越来越刺眼。最后逐渐变得黯淡,大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渐渐昏了过去。
“慧儿,慧儿!”杨蓉着急地去唤她,却被徐砚思拦下来,“大嫂嫂别唤她了,她情绪太激动,休息休息也好。”
徐宗文察觉出了不对,急忙走上前道:“砚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止徐宗文,其他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徐砚思刚刚的神情,还有刚刚陈慧见到她时说的话,这些分明就代表着徐砚思知道一切。
徐砚琪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知道二嫂嫂的秘密的竟然是她。上次芷巧说有时候徐砚琪会找陈慧说话聊天时她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觉得在家中和陈慧关系最好的还是大嫂杨蓉,如果杨蓉都不知道,徐砚思又怎么会知道呢?
看来还是她太过自负,如果当时听了芷巧的话后愿意去找她这位二姐姐问一问,或许早就有答案了。
徐砚思见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便也不打算隐瞒,她扶陈慧在榻上躺下,这才起身对着徐知县和苏氏道:“父亲,母亲,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徐宗文听了忙道:“那便去我的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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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宗文的书房内,徐砚思将陈慧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我和二嫂嫂其实在很多年以前便相识了。我们都喜欢去漪澜书社找书看,便是在那里认识的。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是嫁进来时的样子,优雅端庄,谈吐不凡,浑身都散发着高雅之气。”
“她博学多才,见识也不同凡响,跟她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能学到很多。几年的相处下来,在我心中也一直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
“我和她经常在漪澜书社旁边的一家茶馆见面,后来有一段日子突然不见了她的踪影,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打听着去了她们家。这才得知她出了事。”
“二嫂的父亲陈夫子平日里在京府书苑教书,由于离家稍远,有时候便会在那里过夜。那日黄昏,陈慧一如往常地前往京府书苑给陈夫子送饭,谁曾想半路遇到了个男人,那男人见色起意……”徐砚思说到这里顿了顿,众人面色登时一惊,心中也猜出了大概。
徐砚思又道:“陈母看半晌不见女儿回来,因为担心便出去寻她,不料在一片树林中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时的陈慧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双眼空洞的犹如死寂,她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
“陈慧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每天都躺在榻上发呆,不吃不喝。我去家里寻她时她正准备拿了剪刀自裁,陈母哭啼啼的拦着她。我上去告诉她,纵然要死,也该先亲手杀了那个畜生!或许是仇恨激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才一直撑到如今。”
“不过后来陈慧再没有在清原县见过那男人,因为此事关乎她的名节,陈家人一直瞒着,我是唯一知道此事的外人。只是……只是没想到母亲给二哥选亲时定了她。”
苏氏听了徐砚思的讲述心中不由有些气愤,就是因为陈家的隐瞒才将陈慧给娶进了门,害得自己的儿子这两年来和没娶妻根本没什么差别。
可是转念想想陈慧刚刚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同情。陈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天下父母心,陈家人的做法或许也并没有什么错。
徐宗文早已额上青筋暴起,垂下来的双拳不由握紧,说出的话近乎咬牙切齿:“那个男人,就是吗?”
徐砚思点头:“我想,二嫂嫂不会认错人的。”
“我去杀了他!”徐宗文说着就要冲出去,徐砚琪吓得慌忙拦住他,“二哥别冲动,杀人是犯法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样的男人就该死!”徐宗文只要一想到陈慧曾经那么美好的女孩子被那个男人搞成现在这幅模样,一颗心都要炸起来了。怪不得她整日里都不说话,甚至有些自卑怯懦。是啊,出了这样的事,又让她如何能阳光的起来?
徐砚琪又道:“他是该死,可是也不该是你杀了他,你若出了事,你让爹娘怎么办,让二嫂嫂怎么办?”
听到这话,徐宗文突然呆住,渐渐安静了下来:“那慧儿把那人告上公堂那人是不是就会受到惩罚了?”
一直沉默着的徐知县突然开了口:“此事关乎陈家和我徐家的名节,不可在公堂审理。”
徐知县此话一出,众人也想到了这件严重的事情。如果那人被告上公堂,陈徐两家的名誉受损不说,连陈慧都要忍受风言风语和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正当大家左右为难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打开,絮窕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在徐知县跟前跪下:“大人,我去告他,那人奸污的人是我,不是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是为了我才出手杀他的,我去告他!”
刚刚在门外听到二少奶奶的遭遇,絮窕心里难受,她家二少奶奶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呢?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苏氏提醒道:“絮窕,你可想清楚了,这种事可是关乎名节的。”
“絮窕不在乎什么名节,如果不是二少奶奶把我买回来或许我连命都没了。只要二少奶奶好好的,絮窕什么事都愿意做。”
徐知县沉默良久,轻轻点头:“如今看来,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絮窕,明日一早你且去衙门击鼓。你为了二少奶奶牺牲至此,你放心,我徐家定不会亏待你。”
“絮窕什么都不想要,只愿二少奶奶能好起来。”絮窕说着转首看向徐宗文,“也希望二少爷不要因为此事疏离了二少奶奶,奴婢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她像这几个月这么开心过。除了二少爷,再没有人能帮到二少奶奶了。”
徐宗文点头,郑重回道:“放心吧,我不会抛下她,永远都不会。”
徐砚琪看着絮窕的样子心头一震,主仆情深,想来也便是如此了吧。
出了书房,徐砚琪站在院子里静静凝望着天上的明月。中秋的月亮,总是那么明亮皎洁,只是,那月光再亮也是比不得太阳的万丈光芒的。
只希望,明天的太阳能够早些升起来。
☆、第20章 反目
许是昨晚上因为陈慧的事情睡得太晚,第二日徐砚琪直过了辰时方苏醒过来。
睁开眼,外面的阳光已斜斜地撒了进来,落下满地夺目的金辉。
“朱彤?”徐砚琪从榻上坐起,掀开床幔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朱彤应声走进来:“四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朱彤说着转身去帮徐砚琪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裙。
“怎么也不叫醒我,都这个时辰了。”徐砚琪看着外面道。
朱彤道:“小姐难得睡这么久,奴婢们没敢打扰。不过三小姐倒是来问过好几回,刚刚还又跑了一趟,见小姐还没醒便走了。”
徐砚琪早知道徐砚芳憋了事要找她,所以听到这话倒是并没有多奇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提。
“对了,二嫂嫂怎么样了?”
“据说还是不见起色,除了二小姐谁都不见,尤其害怕见到二少爷,二少爷一走近她便发了疯地到处躲。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昨晚在街上看到二少奶奶那副模样,可把奴婢吓坏了。”
关于陈慧的往事昨晚徐砚思说时只有徐家自己人在场,所以朱彤并不知情,徐砚琪倒也没有解释,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二嫂嫂,也是个可怜的。”
“我爹呢?”徐砚琪又问,这时候怕是已经去了衙门吧,想起昨晚的事,徐砚琪心头微顿,絮窕这个丫头倒叫人心中觉得敬佩。
“大人一大早便去衙门了,还把昨晚上抬回来的男人带走了,据说叫张彪,是个张家弯的樵夫。”
“那人醒了?”
“今天一大早便醒了,也不知和我们二少奶奶有什么过节,看昨晚那样子二少奶奶可是恨透了她。”
“等案子了解了,我们便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徐砚琪已经梳洗打扮完毕,恰巧芷巧进来禀报,一脸的不太乐意:“小姐,三小姐又来了。”
朱彤睇了她一眼,终归是徐家的主子,她们不过一介丫鬟岂能如此无礼?
徐砚琪见了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轻轻道:“既然来了这么多次,那便见见吧,我也听听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下了阁楼,徐砚芳已在小厅等候,看到徐砚琪过来连连起身相迎:“四妹妹可算是醒来了。”
徐砚芳今日穿了一件宽松的梅红色云蝶牡丹花烟罗裙,两个月的肚子并不见大,如今在这宽松的衣裙下倒是瞧不出来。
寒烟髻上簪了一对儿雀鸟开屏金簪,孔雀的尾巴上镶着五六颗红色宝石,随着她开口说话那华丽的尾巴有规律地抖动着,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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