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忽然拍案而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你头先助我攻下山海关,是为保楚氏备资;后来又不肯随军西进,也是因为担心楚圭捏着与楚家沾亲带故的人要挟你,说来说去全是因为那个世子妃!你满脑子儿女情长,又一再忤逆我,就不怕我连着你一起废么!”
裴玑平静抬眸,缓缓一笑:“父亲说的不错,儿子确实是这般心思。不过听了父亲后头的话,儿子恍然明白了,原来父亲要点绣女,是为多生几个儿子,好仔细挑一挑来接替我的人么?”
这话讥讽意味十足。裴玑有出身有手腕有战功,是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这一点毋庸置疑,将来即便是真的有小皇子出生,也绝不是裴玑的对手。
遑论年幼的皇子了,裴弈有时候想,若是他与这个次子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不过裴玑这话讥嘲的落脚点显然还是在裴弈对不起他与姚氏母子上头。
裴弈深吸一口气,忆及昔年往事,心底漫上愧怍,那股心头火终究是压了下去。他重新坐下,和缓了辞色:“不管如何,先让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我本就是要处置她的,如今已是做了退让。”
裴玑低眉暗笑。他父亲终是不肯松口说不动明昭的位置。不过这并不要紧,他有的是法子堵他。他来一拨他堵一拨,就如前几日那般。
郭氏听闻裴弈答应让楚明昭留在宫中养胎却定要赶走楚明玥,登时不忿。
不就是怀个孩子么?楚明昭能怀,楚明玥自然也能怀。
郭氏自打知道楚明玥是自己儿子的福星后,便打算好好拴着这个儿媳妇。但目下裴弈要赶走她,他们又不能说出实情,一时急得了不得。
裴琰也很是郁闷。那天他追他爹追出去老远,但他爹始终不肯答应让楚明玥留下来。他后来急了,说那若是楚明玥也怀孕了,是否就可以留下了,他爹气得一抖,顺手抄起一个砚台就朝他砸过来,张口骂道:“孽子!还让不让我清静了!”
裴琰吓得不敢再吱声,当场掉头跑了。
郭氏烦闷间,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当初静竹那丫头的孩子,没准儿真就是世子妃弄没的,裴玑不是主意多么?咱们去跟裴玑说一说,让他想法子将楚明玥留下来,他若答应,咱们便不去揭发那件事。”
裴琰翻个白眼:“裴玑那厮能买账就是见鬼了。”
郭氏气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裴琰心中烦闷,焦躁地敲敲额头,最终长叹道:“我看爹要忙上好一阵子,大约也没空顾及后宫这边,咱们先悄悄留着楚明玥,能拖一日是一日,争取让她也早日怀上孩子,届时就好办了。”
裴琰打定让楚明玥早日怀孕的主意后,便没再去过薛含玉那里。薛含玉从楚明昭身上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子嗣的着紧,故此对自己迟迟不孕越加恼恨,而她认为这都是楚明昭造成的,因而对楚明昭的憎恨有加无已。她至今都怀疑楚明昭肚子里的是个野种,但因顾忌着裴玑的警告而一直不敢去襄王跟前告密。
如果她去告诉襄王那孩子根本就是个野种,那么楚明昭非但将失去一切,还将跌入深渊。但她说了,裴玑一定信守承诺,让她爹娘跟着陪葬。
薛含玉又妒又恨,却又无处诉说,只能拿着楚明玥发泄。
楚明昭近来在宫中闷得慌,瞅着一日裴玑事少,便让他带她去西苑转一圈。
她从前也常去西苑,但都是跟着蒋氏她们一起的,心里实则不痛快。眼下境况不同,她重来西苑,倒是不免有些时过境迁的感慨。
不过她对西苑还是颇有好感的,她与裴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觌面就是在西苑的紫荆林里。
两人再来紫荆林时,紫荆花已谢。楚明昭漫步间想起裴弈不日后登基的事,问道:“肃王父子那头……怎么办?”
裴玑道:“父王打算给他们选一块好封地。”
楚明昭不禁笑了笑。她早就猜到襄王不可能兑现当初划江而治的承诺的,如今自然是要尽力赖掉。
裴玑心里却有些沉重。登基之后紧跟着便是立储,立储后便要面临着册立太子妃的问题。他父亲想来不会顺顺当当如了他的意。
楚明昭与他说起裴琰似乎没将楚明玥送出宫的事,又说隐约听闻薛含玉与楚明玥近来掐得厉害,笑问裴玑觉得她们俩谁会棋高一着。
裴玑笑了一笑,道:“大哥当父亲是个傻的,以为父亲真的对后宫之事不闻不问,实则父亲早就知道他阳奉阴违,只是给他记在账上而已,等抽出手,说不得就给他们母子个没脸。至于她俩狗咬狗谁会赢,我觉得,狭路相逢勇者胜。”
楚明昭扑哧一声笑出来,正要说话,却忽闻一道凄厉的尖叫刺入耳中,匆忙回头间,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赤红着双目朝她飞扑过来。
☆、第八十三章
那人举动诡谲,窜得极快,但裴玑更快,楚明昭只觉眼前一花,一阵风刮过,再定睛看去时,裴玑已经挡在她身前,一脚将那人踹出去两丈远。
楚明昭看得目瞪口呆,她今日真是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兔起鹘落,这速度也太快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飞出去了。
她上前两步,侧头看到他神容阴冷,心道他作色时真是令人心底发寒。她方欲开言,他转头就拉住她手臂,紧张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心探问她有没有被吓着。
楚明昭怔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我哪有那么娇弱。”
裴玑轻舒了口气,抱过她亲了两口,又轻轻拍了拍她腹部,柔声道:“不要紧啊,乖啊,不怕。”
楚明昭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在安抚孩子么?哄了大的再哄小的。
那个飞出去的人倒地后又慢慢爬起来,披散的乱发分开时,露出了一张枯槁的脸。
楚明昭一眼瞧见便觉得十分眼熟,仔细一想,惊诧道:“柳韵?!”
柳韵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嘴里喃喃呐呐的不知在说什么。她自语少顷,忽然狰狞着一张脸大笑道:“楚明淑,刘选侍,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么?不可能!太子妃的位置永远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一头说着一头疯疯癫癫地又要扑上来。
裴玑冷着脸将她踢开,唤来宫人询问状况。宫人们听说柳韵险些惊了世子妃,赶忙跪地讨饶。
原来,楚圭把柳韵废掉之后便一直将她关在西苑,楚怀和等人撤走时也根本没想起她来,看守她的宫人也都跑了,柳韵不知所踪。如今看来,她大约是一直在西苑里面游荡。
裴玑面色阴沉半晌,忽然笑了一笑,命人将已经疯癫的柳韵暂且送到江阴侯府上去。楚明昭在一旁问他是何用意,裴玑笑说帮宋娇表姐妹团聚。
折返的路上,楚明昭问起柳韵嘴里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她瞧见裴玑方才听见那些话时满面的嘲讽之色,她觉得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裴玑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微笑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昭昭就不必操心了,昭昭只需要安心养胎。”
楚明昭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是不是错过了好些东西?”
裴玑笑了笑。柳韵用阴毒的木工厌胜对付她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是不知道的,他在她一无所知时就收拾了柳韵,她中秋宴上看到歇斯底里闯进来的柳韵,定然不知道那都是他的手笔。他习惯性地留一手,捏着楚明淑的软肋让她为他办事,未曾想倒真能派上用场。柳韵一直以为她是被楚怀和身边的刘选侍设计,到死也是个糊涂鬼。
楚明昭见他只是笑却不回答她,倒是越发好奇,抓着他的手窝在他怀里撒娇磨缠他。裴玑的目光往周遭扫了扫,凑过去低声道:“青天白日的,昭昭不要这般热情,我会羞赧的。你看,我脸都红了。”
楚明昭不信,抬起头去看时,被他趁空迅速低头封住了嘴。他双手环在她腰际,将人搂在怀里好一通占便宜。楚明昭瞪大眼,心道这家伙套路越来越深了。
七月初二到初四,文武百官、军民并耆老人等三度奉笺劝进,词曰伏以仰一人而定天下,大统有归,抚四海而奉宗祧,主器为重,人心允属……恭惟襄王殿下刚健中正,至仁茂德,匡扶社稷,剪除逆首,民心所向……恳切俟命殿下承继大统。襄王三推不过,依从所请。
七月初六,礼部进即位仪注。
七月十六,裴弈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复国号为周,以明年为升平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楚明昭觉得皇家办事就是繁琐,光是登基就把宫内宫外忙了个人仰马翻。那个臣民三请的惯例,在她看来实在有些浮夸。众人上奏表示天下人都哭着求着要襄王登基,但一请不允,二请不允,三请之下襄王才勉勉强强应允。实则襄王自己比谁都着急登基,但却还要佯做谦逊,一推再推,楚明昭觉得很有些滑稽。
这虽则是大周皇帝即位前的通例,目的只是发扬谦让的传统美德,但楚明昭觉得还是太过形式主义。她想到裴玑将来说不得也要干同样的事,就忍不住笑。
裴弈登基之后就面临着一个问题,那便是南逃的楚圭余党。想到出征讨伐的人选,裴弈脑子里头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裴玑。斩草除根宜快不宜慢,否则等楚圭等人在南方站稳脚跟,再想除掉就难了。而有把握一击即中的,除却裴玑以外,裴弈不做他人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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