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料定床上那人是南宫瑾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这位拓跋皇后(既现在的南宫金氏)自来了大周后除了躺在床上呻吟,就是靠在躺椅上呻吟,后来南宫瑾屠了大金的皇宫,独独囚禁了昔日迫害他们母子的惜贵妃。不久后,南宫瑾登基为皇,迎了拓跋太后回大金皇宫,拓跋太后将那惜贵妃割鼻挖眼嘴里塞糠做成人彘扔入粪坑,那惜贵妃一直在粪坑内熬了三天三夜才死去。拓跋太后得到消息后,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像是心愿了了般,几个喘息的功夫,竟头一歪,死了。
花吟心中唏嘘,那头大夫已然诊好了脉,嬷嬷上前与大夫小声询问病情,俩人走在前头竟没发现花吟未跟上。
花吟起先是佯装走了几步,而后见无人在意他,屋内又无旁人,便倒退了回去,轻手轻脚的坐到方才那大夫坐的地方,朝帐幔内轻喊了声,“夫人,请脉。”
不一刻,帷幔内便伸出一只手,花吟的手刚搭上,南宫金氏突然极轻的问了句,“是个女大夫?”
花吟一惊,指头一颤,稳了稳心神,回道:“夫人取笑了,我天生就这嗓音,打小的时候我娘还让我学戏来着。”
南宫金氏,“哦,”了声,再无多话,看样子方才也是她信口一说,并未走心。
花吟这才凝神细细诊起了脉,须臾片刻后,只见她脸色微变,展了南宫金氏的手看了看皮肤,又询问了她的饮食,再而后连近日服用的汤药也问了。
南宫金氏慢悠悠的说着,因她汤药不断,吃的药太杂,也记不大全了,只胡乱的说着。
花吟站起身,悄悄探手伸进帷幔之中,微一掀帘,待看清南宫金氏的脸色后,心头又是大惊。
那南宫金氏双眼紧闭着,并未注意到帷幔被掀了起来,花吟索性壮着胆子轻说了声,“夫人,得罪了,”而后两指一拢,将南宫金氏的上下眼皮掀了开。
南宫金氏许是受了惊吓,竟怔怔的许久没有反应。
花吟探手按了按她的腹部,询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金氏先是呆了一会,须臾后骤然大叫,“来人!有人要害我!”
那一声,嗓门极大,都不似一个久卧病榻之人所能发出的声音。
花吟也受到了惊吓,伸手就要捂南宫金氏的嘴,连声说:“我不是,不是……”
房门骤然被推开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可这一声刚入花吟的耳,她尚不及做出反应,就感到腰侧一股大力袭来,旋即她便被踢飞了出去,落地时撞到了身后摆放古董的架子,一干东西随着她碎了一地。
花吟疼的浑身都麻了,刚撑起半个身子,只觉得口内一股腥甜,“呕”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双眼似蒙了一层白纱般,隐约看到了一人,清冷的模样,正一瞬不瞬的冷睨着她,花吟费力的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转而就昏死了过去。
且说踢飞花吟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外头回来的南宫瑾,他本在外厅听几位大夫商讨治疗母亲的方案,结果突然听到里头传来母亲惊恐的呼救声。
南宫瑾心下一紧,率先一人冲了进来,却见一小子半个身子都伸进了帷幔里企图加害自己的母亲。
南宫瑾当下杀心顿起,想也未想,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到花吟落地吐了一口鲜血,他才看清她的模样,右手一转收了已然露出锋芒的精钢软扇。
“大人!”有他的贴身护卫上前请示。
南宫瑾虽轻描淡写的一扫,却让在场众人无不屏息不语,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地。
“除了几位大夫,这屋内的人全都杖责四十,再发卖出去!”南宫瑾说完,只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却没一人敢嚎哭,他微抬眸子,又问,“这人是谁放进来的?”
有婆子哭道:“大人,是这位章大夫带进来的,与我们并无干系啊。”
章大夫一听,慌的磕头不迭,震的地面咚咚响,斩钉截铁的否认这回事,又说在府内哪处碰到的,府内众人见到这人也无异样,他还当是府里的人等等。
跪在地上的婆子丫鬟又有人争辩说:“我们都当是章大夫带来的徒弟。”
两方争执不休。
南宫瑾心思一转,突然想到了乌丸猛身上,刚想命人喊了乌丸猛来回话,就有护卫拎了外头的家丁进来。
那家丁怕的要命,虽紧张的口齿不清,但好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了。
南宫瑾垂了眼眸,看了昏死过去的花吟一眼,他知道自己那一脚是极重的,就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正犹豫间,又有贴身护卫上前,说是平西王世子来了府里,正大吵大闹着要相爷放人。
南宫瑾禁不住蹙了眉头,冷声道:“放什么人?”
那护卫又道:“说是礼部郎中第三子,名叫花谦,上午就被相爷带到了府里。”
南宫瑾听了这话,面上扯过一丝冷笑,不再犹豫,吩咐道:“将她扔到二十里外的地牢去,不用管他,随他生死。”
言毕径自离开,那一众仆妇丫鬟,自去领罚。
且说傅新和姜清源在相府的议事厅候了好一会,却不见半个人来招呼他们,气的傅新大骂,想往里走,又被不知从哪蹿出来的护卫拦着。傅新虽有几分本事,可是又怎比得过这些名为相府护卫,实则南宫瑾死士的高手。几下功夫,他就被打了回来,踉跄着倒在姜清源身上。
“都怨我,要不是我,我爷爷也犯不着要京兆府尹拿他。”姜清源又愧又急。
原来那姜清源自三日前看了常大的刀口后,便似被勾了魂魄般,茶饭不思的四处翻找典籍,有心找那花三郎讨教一番,又因之前言语莽撞得罪了他,心中有愧,不敢贸然而去。
昨日课堂之上,因为一个病例,他偶然与爷爷起了争执,情急之下,说出了这件事,更是用词激烈顶撞了他老人家,姜义正闻言惊怒交加。虽当着学生的面生生压了下去,但暗地里却派了人去京兆府要他出面拿人审问。
那京兆府尹云大人这几日因为女儿女婿三天两头吵嘴打架,气坏了身子,也没管要拿的是谁,只吩咐了下去要衙役按照院使大人的意思办了,自己则照旧卧床长吁短叹的生气生病去了。
而姜清源得到消息后,生恐花谦被自己连累,遭受牢狱之苦,与自己留下心结,往后更不好相见说话,忙忙的去请傅新出面帮忙。
话说傅新在丞相府胡搅蛮缠了一通,眼见着无人搭理,再折腾下去也没意思,又想到花谦曾自称是南宫瑾的小老弟,想来他们应该是熟人,丞相府此番将她途中拦了去说不定是救他而不是害他,这般想着又安慰了姜清源一番,这才和他一同讪讪的离开了。
傅新二人才走没多久,南宫丞相才一脸若有所思的回了府,尚未进入内院,就听到里头哀嚎声不绝于耳,慌的他忙忙赶过去。只见府内众人跪了一地,几个家丁正在执行家法,一头已经打趴下了一堆,还有好些个正排队挨打,个个都哭的脸红脖子粗的。南宫宰相问清缘由后,又是一叹,说:“只不过一场误会而已,唉……快收了这家法,别再打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别提发卖出去这样的话了。你们这些尚未挨打的,就伺候着这些挨过打的回去休息。往后可得长点心了,虽说那人是我领回来的,可你们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他进了后宅,竟然也不拦下盘问一番,说来的确是你们失职。”
众人领恩叩谢,凡是一家子的或者平日交好的又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回。
丞相回过神来又问花谦现在何处?仆从丫鬟只道那人被南宫瑾狠踹了一脚,至于他后来又被送去哪里了,他们也不清楚,只摇头说不知道,连那人挨打一事也一并噤声不语,生怕说错话,平白惹来祸端。
宰相大人又问护卫,护卫脸不红心不跳,回说:“送回家去了。”
宰相大人这才作罢。而后又叫了人喊少爷来书房说话。
南宫瑾到了书房,宰相大人半日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玉玺失窃了。”言毕紧盯着南宫瑾面上的表情不放。
南宫瑾只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
宰相大人在他脸上看不出他想要的答案,遂拢着袖子,面色凝重的走到他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我……”
“是我做的,”南宫瑾不待丞相说完,干脆的承认道。
丞相大人大惊,慌张的四处看了下,又喊了乌丸猛一声叫他在门口守好了,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这事要被人知道了,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南宫瑾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苍凉,“九族?我无妻,无子,母族就只剩您了,倒是父亲一家人数庞大,可都在那大金的皇宫里好生待着呢,不若你告诉那周朝的皇帝老儿一声叫他派兵去诛了他们?”
“这难道就是你的目的?皇上已经怀疑是大金的人做的了。”丞相重重一叹。
“真的?”南宫瑾阴郁的眸子难得亮了一下,“什么时候开战?”
“唉……两国交战,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贫苦百姓……”
“那又关我何事!”南宫瑾照旧一张阴郁脸,下垂眼,不再有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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