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怔怔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身子一歪,躺床上了。而后只见他一指他床榻下的一张小几,“晚上你就趴那,别睡着了。”
花吟应了声,眼珠子转了转,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巴巴的凑了上去,捶了怪老头的腿,腆着脸说:“师傅,您收徒弟吗?您觉得我怎么样?我给您当徒弟好不好?您老了,我孝敬您,我拿您当亲爹亲爷爷一般的孝敬……”
花吟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讨巧的话,奈何片刻后只听到怪老头打雷般的呼噜声,花吟捶腿的手一顿,愣了愣,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气馁,继续捶了许久,直到感觉怪老头睡熟了,这才起身,甩了甩酸疼的手,又照看了会大哥。也不知几时几刻,屋外传来几声叩门声,花吟正待去开门,就见一只草鞋哐当一声砸在门上,并怪老头一声暴喝,“吵死了!滚!”
花吟怔愣当场,屋外也是歇了许久没声响,而后只听花容氏委屈的说道:“老先生,奴家只是来给你们送些夜宵。”
“快走!快走!女人家就是烦!”怪老头口齿不清的嘟囔着,继而呼噜声又跟惊雷似的响起,花吟怕得罪怪老头,只隔着门轻声说:“娘,我们很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花容氏受了委屈,禁不住落了泪,低低应了声便随张嬷嬷走了,此后只遣了小丫头趴在窗口看了几回。
若说花吟上半夜精力尚可,到了下半夜,她只觉喘的气都是虚的,更是控制不住的想打瞌睡,她毕竟大病初愈,身子孱弱,根本熬不了夜。但朦朦胧胧中才睡着,就被人一脚从小几上踹到了地上。
花吟被踹的骨头生疼,又是倦乏又是委屈,竟不住红了眼圈。
怪老头冷哼道:“就你这样的还想拜师学医,治病救人?熬个夜都受不住了,还是快快回到你娘怀里拿针线学煲汤吧。”
花吟气的嘟了嘴,本是负气去查看哥哥,却发现他额上竟有些发热,心下一惊,彻底没了睡意,忙问怪老头怎么办。
怪老头冷笑一声,“这下知道急了?刚才干嘛去了?若是医者个个都如你这般懈怠躲懒,怕是医一个死一个。”而后见花吟急的想抹泪,又从鼻孔内不屑的哼了声,这才缓缓的道了句,“那种程度的热,无妨。”并随口解释了下缘由,原只是伤者骨折后,常见的吸收热(现代词),一般两三天就好。
怪老头虽然解释之时用词刻薄,又将花吟贬损的一无是处,可解释得倒详尽明白,且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又列举了其他病症,区别比较。花吟竖着耳朵,听的异常认真。
这之后又出了些拉拉杂杂的事,自不必赘述。且说花吟只打了个盹,醒来后独独不见怪老头,急的一个激灵,满屋子找了一圈,又急忙拉开了门。
屋外寒气很重,扑面而来,刺激的花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吟尽量放低声音找了一遭,全无收获。倒是遇到了早起的老妈子。
老妈子跟她问了好,又问了大少爷的情况,自去做饭。
及至天亮,花家一大家子都一窝蜂的跑了来看花勇,昨夜他们也都没怎么睡好,花大义甚至还偷偷爬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趴在屋顶上监视了好大一会,见屋内相安无事,安安静静的,这才回了房。
早饭过后,花容氏便让花吟休息去了,自己亲自服侍大儿子吃饭吃药。
花吟虽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心中暗恨好容易遇到一个世外高人却没有留住他,如今他就这么走了,自己这辈子想悬壶济世的心,恐怕难以顺遂,心中又悔又恨。越是想的多脑子越是清楚。终是睡不着,翻身起了床。
刚巧花二郎经过,花吟便拉了花二郎一同出门寻人。找了一上午仍旧一无所获,回到家后,花容氏见花吟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大惊之下,死活将她按到床上,命她休息,就连午饭也叫人送了来,在床上吃的。
花吟吃完后,见母亲盯的紧,无奈闭了眼,倒真的睡熟了。不想梦里竟见到了那怪老头,花吟一喜,一把捉住他,大笑,“这回可不叫你跑掉了!”
睁眼一看,竟是翠绿在跟前。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花吟正发愣间,翠绿拉着她的袖子就将她往外拉,花吟不知何意,草草披好了衣服就跟着她出了去。
走至后堂才看清原来昨日那怪老头正在家里,而花大义则将他奉为上宾,好茶好吃的招待着。
只不过这老头儿竟比昨日还邋遢,一身的臭味,脸上乌漆墨黑的,乱糟糟的头发还插着好些稻草。
“师傅,您老人家可回来了!”花吟大喜过望,急急跑过去,想抱住他的胳膊,可禁不住他一身的臭味,只得在他两步远的地方急急刹住了步子,望着他笑的一脸绚丽如花。
正在此时,有老妈子上来回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要老先生移步去沐房。
花大义站起身,请了怪老头过去。
怪老头也不废话,直接随着老妈子去了。
花吟在后堂等的着急,没一会也去了沐房那边,尚未挨近,就听得老妈子在跟一个小厮说:“这烂衣裳还留它作甚?丢掉!丢掉!”
于是只见一个小厮捏着鼻子,手里拿了个火钳,夹着一堆又臭又脏的衣裳从花吟身前急急跑过,一直出了后院门。
怪老头这一个澡洗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家里的小厮被指使着去添了好几次水,嘴里抱怨不迭,却又不好发作。
待怪老头梳洗过后出来,花吟早就等得不耐烦,急急凑上前,没脸没皮的笑,“师傅……”
怪老头也不看她,将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乱扯一气,就跟身上爬了蜈蚣似的。
“师傅,您怎么了?”
“这什么衣服啊?真糙,穿的我难受死了。”怪老头抱怨道。
老妈子闻言没好气的回道:“这是我们老爷月前才做的一身缎子袍子,他自己都没舍得穿过一次,就等着家里有大事才穿,便宜你了。上好的锦缎,又柔又滑,怎么可能糙!”
怪老头仍旧浑身不得劲,“不行不行,这衣裳我穿不来,我自己的衣裳呢?我还是穿我自己的。”
老妈子一听瞪大了眼,“你这老头,怎么这般不知好歹!”
怪老头脾气也上来了,“我就是要我自己的衣裳。”
“吼什么吼啊你,已经扔了!”
“什么!”怪老头一听火冒三丈,“你这烂手的婆子,作什么扔我衣裳?”
“怎地?你还想打我不成!不正经的老东西!”
“你!我看你顶多也就五十上下,我足足大了你有六十还拐个弯,算得上你曾祖父一辈的人了,你竟敢骂我作不正经的老东西!讨打!”怪老头嚷过后还真就上手打上了,老妈子闪的快,虽没被打着,可嗓门却不小,就跟只待宰的公鸡似的,不住的打鸣。
花吟急急挡在中间,拦住他二人,又喊了其他人拉走了老妈子。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怪老头,花吟忙拽住之前的小厮问那件旧衣裳扔哪儿了,小厮说远远的扔在后门外那又深又臭的臭水沟里了。
☆、第30章 攻邪派
若不是小厮带路,花吟竟不知道出了后门西北方向二里地外还有这般恶臭的地方,也亏得这小厮从小在山里长大脚程快,不怕夜黑路难走竟然跑这么远就为扔件脏衣裳。
花吟提着灯,那小厮颇费了番力气总算是将那堆衣裳从黑臭的水沟内捞了出来。往岸上一扔,只见上面黑黑黄黄念念稠稠的浆了一大半,上头还沾了些直叫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在上面蠕动。
翠绿最先受不了,背过身干呕了起来。小厮也吐了两口吐沫,捏着鼻子道:“少爷,这东西还捞出来干啥呀?难道还真洗了再穿?”
花吟也呕的不行,要不是怪老头允了她只要她将衣裳给他找回来就收她为徒,她才不会大半夜的巴巴跑出来恶心自己。
小厮见花吟这般,指了指前头幽暗的一片说,“那边有个大塘,少爷您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言毕,已经用火钳夹了那堆恶臭的东西,小跑着走了。
花吟连喊了几声没喊住,小厮只回头说:“我马上就回来。”
花吟只见那小厮在杂草深处灵活的蹦跳,毫无阻碍一般,转眼间就没了踪影,禁不住叹道:“那小子的眼睛难不成是猫眼?大晚上的不掌个灯竟然还能跑的如此自在。”
不大一会,只见那小厮又蹦跳着回来了。花吟举了灯,见那堆脏衣裳被涮过了一遍,干净了不少,气味也没之前那般销魂了。
花吟颇为感激,不觉多看了这小厮几眼,虽然最近家里换了一批人,但因为花吟之前大病深居简出,而一众新人又被勒令不许靠近三少爷的卧房,因此花吟对他们并不熟悉。
回去的路上,少不得问了小厮姓甚名谁,家住哪儿?几岁了?怎么来了花府做事?家里还有几人?
小厮一一作答,原来他幼年便没了父母,本来的名姓早就记不得了,后来稀里糊涂的落在了人伢子手里,人伢子按照拐来的那一批孩子的先后,唤他做十八。三四年里,他大概被转卖了五六次,受了很多苦,最后他因受不了毒打跑到了山上,又被土匪给掳了去。自此后,在匪窝内担惊受怕的待了几年,这其中的苦难自不必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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