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哑然失声,花吟勉强转过身子,刚才那一下真是重啊,打得她骨头都要断裂了一般,“伯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单独劝劝大哥可好。”
南宫金氏眸色无助又哀怨的看了花吟一眼,点了点头,说:“天快亮了。”言毕,身子一软,由兰珠等人搀扶着从灵堂走了出来。
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相府的时候,丞相已然收敛入棺,南宫瑾也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前。一些一大早就赶来的官员都被请在偏殿内休息,管家解释说:“主母伤心过度,不让收敛,需稍等片刻。”诸大臣面上都有悲色,闻言俱都表示理解,安安静静的在偏殿里等待。
迎来送往,诸事皆需料理,南宫母子是指望不上了,兰珠一个人压根忙不过来,余下的只有花吟一力担起,好在相府下人素来重规矩,即使突逢大变,也不至乱了规矩,偷奸耍滑。况,她在相府日久,府中下人俱都愿意听她调遣,如此,一日下来诸事妥帖,虽偶有不周到之处,然并不曾出半分乱子。到了晚上,送走人客,花吟又赶紧入了灵堂陪同南宫瑾一同行孝子礼守灵。
☆、第167章 守灵
兰珠嬷嬷过来时,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头搁着一碗细米粥,几样精致小菜,递给花吟,也不说话,只朝南宫瑾努了努嘴,花吟会意,自昨日丞相故去后,南宫瑾便滴水未进。花吟看出兰珠有话说,遂送了她出门,到了外间兰珠握着她的手说:“大少爷就交给你了。”言毕,满眼爱怜的看了看她,“孩子啊,辛苦你了。”
灵堂内没有其他人,南宫瑾怕人吵,连同添灯油烧纸钱的小厮都赶了出去。花吟将托盘放在面前,尝尝了新鲜腌制的萝卜丝,清脆爽口,遂挑了一点儿放在碗中,递到南宫瑾面前,等了会儿见他并无反应,又重新端起,舀了一小勺儿,略吹了吹便往他嘴里送,他倒没有拒食,整个人却跟失了魂魄一般,她喂他便张嘴,只是一小碗粥吃的奇慢无比,等她好不容易喂完,收拾了碗筷正要送出去,却听身后“哇”的一声,花吟回头,只见她方才喂食的米粥俱都被他吐了出来。花吟一惊,又忙忙过去收拾打扫,端了温水与他漱口。
出了灵堂,倾倒秽物,花吟凝神想了想,担忧南宫瑾是伤心过度伤了脾胃,又兼冬日严寒,着了凉,遂径自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准备给他抓一剂健脾养胃的草药,熬了与他喝,可才走开,有道黑影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去哪?”
花吟一听那声就知是乌丸猛,正要回话,他又说:“回去,陪着主子。”
花吟忙解释,乌丸猛略一思索,单手朝她腋下一抱,几个翻转就到了花吟的药庐,“动作快点!”他催促。花吟仍在天旋地转中,但也没心思与他争论,急急忙忙抓了药,包好。
“好了?”
花吟一点头。
乌丸猛一把夺过,“我去找人煎,你回去。”言毕又是一番天旋地转。
待二人重新回到灵堂,都吃了一惊,因为南宫瑾不见了,乌丸猛脸色凝重,正要去寻,花吟却摆了摆手,指了指灵堂的白幔后面。乌丸猛会意,只说了句,“交给你了,”言毕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吟眼见长明灯忽明忽暗,忙疾步上前,添了灯油,回头眼角余光扫到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遂走过去,说:“你们在这干嘛?”那奴才拱拱手道:“兰珠嬷嬷原本安排了我们几个晚上守灵上香添油的,但少爷将我们赶了出来,且不说我等几人不能擅离职守,就是老爷一代贤相,平日又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他去了,奴才几个总要送他一程,方能全了小的们的一片孝心。”
花吟点了点头,说:“进来吧,尽量不要出声。”言毕先迈了进去。
灵堂火烛有了那几个小厮看着,花吟好歹放了心,掀开灵幡,果见南宫瑾跪坐在后面,头抵着木棺,面朝里。
“唉……”花吟心内重重一叹,走上前去,尚未触及他身,便觉一股寒意袭来,她暗暗心惊,探手摸上他的脉,刚一触及他的肌肤就心下明白了,根本无需诊脉,他的寒症又犯了。这种时候,沐浴熏蒸根本不可能,要为他施针活血也是天方夜谭。他不可能回屋歇息取暖,但又不能搬了诸多炭炉在此升高温度,毕竟丞相的尸身还在这里,温度过高,又会加速尸身的腐烂。花吟正无奈,听到身后响起轻微的扣墙声,她回转身,就见自白幔后伸出一只手,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花吟过去,接过药,却又一把拽住乌丸猛的袖子,后者一惊,探头朝里看了一眼。花吟拉着他出来,乌丸猛尚未说话,花吟快速说:“寒症犯了。”乌丸猛眉头一皱,脸色很难看,也没说什么,突然就走了。花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抓了抓头发,只得又折了回去。
南宫的身子已然僵硬,花吟不好硬掰他,况她毕竟是女子,又扶不动他,只得转到他面前,见他面若敷冰,牙关紧咬,咬肌毕现,她试着将药水送到他面前,但澄黄温热的汤药毫无意外的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此药虽然对寒症无太多作用,但好歹能减轻他的痛苦,她略一思衬,小声命外头守灵的小厮从茅草蓬中折几根麦管。很快,小厮去而复返,双手捧着麦管。花吟接过,到了南宫面前,说:“大哥,你试着松开牙齿,我喂你喝点药。”她说着话,抚上他的脸,先在他腮边轻揉了揉,废了几根麦管后,她终于将麦管送进了他的齿缝内。
南宫瑾虽然身子将冷,但意识是清楚的,只是现在痛苦过度,情感上有些麻木迟缓。
花吟低头先自己灌了一口,而后衔住麦管的另一头,将药徐徐吹进他的嘴里。
南宫眸底暗沉如深潭,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俩人面对面,贴的如此之近,花吟不好意思,索性闭了眼。她是医者仁心,自不会容许自己胡思乱想,待一碗药喂完,她收了碗正要拿到外面,却见乌丸猛正站在灵幡后,也不知来了多久,花吟一怔,他却将手中的被褥往她身上一丢,转身走了。
花吟无心多想,散开被子将南宫包住,后来见他抖的厉害,想到他此刻身子根本无法产热,即使被子盖的再多也无济于事,犹豫了下,又揭开被子,从他身后将他抱住,身子紧贴,继而将被子重新围好,即使隔了厚厚的衣服,花吟还是被冻到了,南宫瑾的身子离冰块也差不离了,被子内花吟揭开衣袖,又将南宫的手放入自己的袖筒内,察觉到他的拒绝,花吟反将他抱的更紧,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她知道这种时候,说再多也是无用。
朦朦胧胧中,花吟一睁眼,发现丞相正笑眯眯的站在她面前,花吟一惊过后,便是大喜,她说:“老伯,你活过来了?”丞相只是笑,花吟挣扎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和南宫瑾还抱在一起,她羞的面红耳赤,急急挣脱开来,好在南宫瑾还睡的香。
丞相往外走,她也跟着往外走,到了中庭,丞相站住步子,回头问她,“你待我儿可是真心真意?”
花吟一愣,竟鬼使神差的说出了心里话,“我上一世作恶太多,这一世只想行善积德,若是能引得大哥从今后走上正途,不再重蹈覆辙,便是叫我万劫不复,我也毫无怨言。”
丞相不再笑,摇了摇头。
“伯父?”
“你可愿从今后待我儿开诚布公,真心真意?”
花吟不禁蹙了眉头,暗道老丞相到底想和她说什么啊。回过神时,却见老丞相背着身子朝府门外走去,花吟紧追了几乎,大喊,“老伯,你别走啊,大哥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正伤心难过呢。”
老丞相朝她摆了摆手,“我守不了他啦,从今后他就交给你啦,成佛成魔就看你了。”突然一道亮光过,南宫元撑着那道金光竟登天而去。花吟骇然,再去跑回来找南宫瑾,一脚踏空,就醒了过来。
怀内的人身子已然热了,她略动了动脖子,就看到兰珠和花容氏站在灵幡处,花吟一惊,动了动,她一动,与他抱在一起的南宫瑾也醒了。
花吟不多言,抽身离开,起身时,发现一闪有些凌乱,昨夜她为了他能更暖和些,朦胧中又解了衣衫,予他取暖。花吟面上大红,好在内里灯光暗,旁人看不真切她的脸色,花吟手忙脚乱的理好衣衫,走了出来。
屋外,天已然微微亮了,兰珠神色正常,只拉住她的手说:“听猛说,昨夜又犯病了?”花吟点点头,没敢看向母亲。
☆、第168章 皇恩浩荡
花吟被母亲训斥后,实在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羞愧反省,先是去了厨房,见里头热着吃食,便狼吞虎咽的先将肚子填饱,吃完嘴一抹,又盛了一碗拣了几样小菜,也没用托盘,直接捧在手里,出了门,看到下人们来来往往,遂站住脚,说:“都快别忙活了,先将早饭吃了,这一天有得忙。”言毕直接向灵堂走去。
让她意外的是南宫瑾并未跪在灵堂内,而是站在廊檐下,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花吟见他终于肯走出来了,心底倒是高兴的,走上前,将米粥递到他面前。南宫瑾是看见了她的,只是不想搭理,花吟也没久等,见他不理,便直接上手将他拉到隔壁的厢房,按到圆凳上后,正要像昨日一般往他嘴里喂,南宫却一挥手打开,轻轻的,花吟一怔,忽听的外头连声喊,“花大夫,花大夫……”花吟将瓷碗往他手里一塞,再三叮嘱,“伤心归伤心,身子还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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