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怔了怔,忍不住轻嗤了声。又抽了一本,封面空白,只用红笔点了下,南宫瑾正要翻开,花吟恰巧提着灯笼推门进来。
南宫瑾见她面上都是黑灰,袖子卷起用绳子勾住吊起,肘部以下的小臂都露了出来,纤细白皙,手中还拎着一小坛黑灰般的东西。
花吟却在见到他的手按着那本点了红的册子时,面色微变,不过她掩饰的很好,笑了笑,“瑾大人,你可算是来了。”言毕,将手中的坛子放好,满手的黑灰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不着痕迹的靠近南宫瑾,将他身前的几本册子都收了起来。却在见到几本册子最上头是《老邪笔记》时顿了顿,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南宫瑾。见他神色如常,不禁又是一阵唏嘘,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攻邪派传人了。
玩心计太累,花吟上一世深受其苦,这一世若非无奈她实不想再和人玩心眼,因此她只顿了顿,便目光灼灼的看向南宫瑾,“瑾大人知道我是攻邪派的人?”
南宫瑾未料到花吟有此一问,对上她的视线看了会才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从你第一次要要求给我娘看病之后我就派人查过你。”
花吟没料到会这般早,难怪……难怪以南宫瑾这般谨慎小心的性子会同意她在他娘身上用药,难怪……难怪他会答应她替他看病,原来……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花吟心里这般安慰自己,赶紧将心头涌起的一抹不愉快的情绪赶走,朝南宫瑾展颜一笑,“走吧,我带你去药庐。”
花吟单拿了《寒毒》的册子,提起灯笼走在前头,南宫瑾抬步跟在后头。
花吟所住的院子草木郁郁葱葱,夜里鬼影幢幢,颇有几分瘆人。但她提灯走在前头,笑意晏晏,亦如困扰自己的梦境,她在,仿似这世间的魑魅魍魉都自动退散了。
“生煎蘸酱吃,剁碎蒸着吃,涮涮汤着吃,撒盐烤着吃……”南宫瑾不轻不重的声音自花吟身后响起。
花吟身子一顿,回过头来,南宫瑾目光锐利,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寻蛛丝马迹,但她只是疑惑的说道:“大人,您饿了?”
南宫瑾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昨日府里刚有人送了一大块鹿脯,我在想到底怎么个吃法比较可口。”
花吟面色如常,念了声,“阿弥陀佛。”
南宫瑾隐隐有些失望,又道:“有句话我一直没认真的问过你,你将来是真的打算出家?”
“自然,我曾在佛祖跟前发过誓。”
“按理说你这般小小的年纪不可能经历过什么大变故,怎么就生出这种愚蠢的念头?你既如此笃信佛理,那我问你,佛既法力无边,号称能救苦救难,那为何这世间的苦难从未断过?他平白享受世人鼎盛香火,却在世人求他时闭目塞听,这又是何道理?”
“何谓苦何谓福?世人常说身在福中不知福,苦尽而甘来。人若不经历苦难,即便是甜如蜜,时间长了,也会觉得苦涩难熬。盛衰、荣辱、福祸、好坏,若是没有一番对比,又怎么知道自己这一生所愿所求到底为何。”
南宫瑾沉吟片刻,道:“乍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花吟咧嘴一笑。
南宫瑾话锋一转,“你说的不过是人世常态吧了,我也认同。可你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你们所信奉的佛在这其中到底起了何种作用?”
“佛救苦救难,不是真的能救人于危难,而是救赎人心。”
“人心?”
“大抵人在经历变故危难后,人心都会发生变化,而佛就是要告诫世人,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都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至遁入地狱,万劫不复。”
南宫瑾双眼一眯。
花吟却假装不知,继续说道:“这其中的道理便是,有些人悟了,他便可自救。有些人执迷不悟,则要佛来指引。”
“佛是死物,如何指引?”
花吟微微一笑,口内念了声佛。
南宫瑾心头一颤,似有所感,“你?”与此同时周身气息一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眸中透着危险,“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的用意到底为何?”
花吟面上波澜不惊,一脸无辜,道:“大人,你怎么了?你不是好奇我为何要出家吗?我不过是想做佛门弟子,指引世人向善,走出心头魔狱罢了。”
☆、第123章
南宫瑾本要拿她问话,却不想反被她噎住,又见她语气真挚,面上单纯无害,心头早就软了,意识到这点后,他摇头低声一叹,“即便你目的不纯,我又能耐你何?”言毕反大踏步朝前走去。
花吟听不真切,追问了句,“大人,您说什么?”
南宫瑾自知失言,面上不自在,脚步更快,花吟被甩在了后头,急道:“大人,看着点路,我这里头阴气重,有妖怪。”
花吟本是玩笑,岂料她话音刚落,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噌”的一声自南宫瑾面前一跃而过,伴着两点绿光。
南宫瑾心中有事,未曾防备,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闪,刚好花吟疾步上前,一头撞上他的后背,南宫瑾旋即一把握住她的手。
花吟察觉到他的紧张,又忆起梦中情景,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南宫瑾低头看她,又听不远处传来“喵”的一声,回过味来,甩开她的手,掉头就走。
花吟忍着笑,忙跟上,嘴里喋喋不休道:“大人,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人啦,有敬畏之心是好事啊。”
南宫瑾脚步不停,闻言冷嗤一声,“好事?”
花吟追上他,一闪身快步插到他的前头,倒退着走,道:“大人,您不觉得您这样显得更有人情味吗?在我看来一个人若是不畏鬼神,不怕天不怕地,心中没有怕的东西,那是不正常的,唯有知道怕才会懂得爱和珍惜。大人,您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吗?”
南宫瑾斜睨了她一眼,想把她的嘴缝上。
花吟突然就感应到了南宫瑾的想法,吓的扁了扁嘴,过了会,仍旧不怕死道:“我这辈子就是怕的东西太多了,我害怕这世间波云诡谲的变数,我害怕离别、疾病和死亡,我害怕我喜爱的人遭遇挫折磨难,我害怕我本是好意却办坏了事,我害怕我身在局中不自知,明明做了错事,却还执迷不悟的当自己是对的,我……”
“你……”南宫瑾回头看她,他怎么觉得她今儿个总是话里有话的针对他。
“我最害怕大人您不开心,”花吟嘴快,不待南宫瑾说话便脱口而出。
南宫瑾眉头一挑,斥了声,“花言巧语。”虽仍是面无表情的脸,可语调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被取悦了。
花吟站住步子,落在他的后头,有些懊恼,说好要做成熟稳重的人,怎么不自觉地就狗腿上了!
该打!
她抬手朝自己的嘴唇轻拍了下。
却听南宫静低语了句,“我开不开心又与你何干?”
这次花吟听清了,心内腹诽,“是呀,不干我的事,干天下苍生的事。”
所谓药庐是花吟平时炼药的地方,四四方方的一个屋子,四面都有门,且是双排门。若是四面大开,又像一个矗立在花草丛中的亭子。此时四面大门紧闭,里头闪着亮光。
俩人走近,花吟推开一扇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见里头红云般的热气袅绕,一时二人走了进来,如入仙境。
南宫瑾觉得奇怪,虽满屋子的热气,却不让人觉得闷热,反而让人感到异常的舒服酥软。
屋内摆放着一个大半人高的浴桶,半桶凉水,边上有个灶台,看样子像是新砌的,上头一口大锅,正小火熬着。
花吟走上前来,舀了一瓢,拿在眼前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正好,正好!”转头又看南宫瑾,道:“脱衣服吧!”
因花吟之前与他说过治疗方法,南宫瑾倒也不多话,依言一一解了衣裳,花吟自边上的药橱取了一包药米分往沸腾的红水里撒了一些,再用葫芦瓢搅了几下,这才将一直小火熬着的药水往浴桶里舀去。
因俩人都未回避,药庐内又没有屏风遮蔽,花吟来回舀水的同时就不可避免的看到站在浴桶旁脱衣服的南宫瑾了。
南宫瑾脱光了上半身后,花吟见他上身精壮,肌理分明,暗叹了句,“看不出来啊!”又忆起数年前,她在茅草屋外救起他时,他还是个精瘦的少年,抱起来就像一捆干柴似的,这才几年啊,就长的这般好了。长腿笔直,腰身挺拔,五官更是俊美如神祗,如果他蹙着眉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就更好了。
蹙着眉头,眉头……花吟恍然回神,发觉自己正不错眼的盯着南宫瑾看,而他正蹙着眉头回视她。
“呃……”
“你在看什么?”
“呵……”花吟讪讪的别过脸,但南宫瑾这话又提醒了她。
她禁不住突发奇想,哎?我何不趁此机会给他看看那处的毛病,先瞧一下外观,看是否有损伤之类的。若是外伤导致,变成了太监那样的,那可真就是回天乏术了!
一想到这儿,花吟顿觉压力好大好大,若南宫瑾是个太监,那她就算死给他看也医不好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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