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断有人过来,兰珠嬷嬷便让花吟到门口去迎客。花吟在与送礼的人交谈中大概了解到他们是因为义诊的事得晓宰相夫人今日生辰。花吟暗自咂舌不已,心想自己本打算借着夫人的生辰做些好事替南宫瑾赎一赎上一世的罪,偏生惹了这些麻烦,又担忧宰相大人回来怪罪,因此面上虽笑脸相迎往来客,心内则惴惴不安了起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南宫瑾骑着马从外头赶了回来,远远瞧见花吟,一身红衣,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先是一愣,慢了下来。
花吟被林管事提醒,忙扬脸一笑,努力跟往常一般,照旧热情的喊了声,“大哥,您可算回来了!”
南宫瑾微不可闻的嗯了声,径自从她身侧经过,却又缓了缓步子,花吟察觉,忙问,“大哥,怎么了?”
南宫瑾大步迈了进去,冷冷的。
花吟愣了会神,心中一凉,暗道:“南宫瑾这人的心果然是铁铸的,根本捂不热。”
而南宫瑾此时的情绪也很微妙,一是他察觉自己对花吟的感觉不一般本能的想逃避,二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晚差点杀了她就后怕不已,生怕自己再不受控制的做出如此疯狂的事。因此在没调整好心态理清思绪之前,他索性来了个不理不睬,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花吟又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就有一张姓管事匆匆的跑到她面前拱着手说:“花大夫,您到后头歇着吧,前门小的来应酬就行了。”
“不用,我不累,里头的事还需要您照应,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站在这里好了,多少能出些力。”花吟笑着说,根本没多想。
张管事却很为难,候了会才说道:“花大夫,是少爷让我来替下您的。”
花吟一怔,“为什么?”
张管事也不知道原因啊,只是少爷很不高兴的唤了他来,叫他替下花大夫,其他一个字都没说。管事见花吟盯着他看,急的抓耳挠腮,胡乱掰扯道:“大概是因为,您毕竟是客人吧,总不能什么事都劳烦您是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花吟呆了好一会,讪讪的笑了声,掉头走开了。
花吟还想去里头找点事忙活,毕竟今日的忙乱也是她惹出来的,可她刚往人多的地方一站,文竹就跑了来,拉着她就往后院走,口内说:“少爷说让你回去歇着,等忙完了再出来。”
花吟觉得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心头闷闷的,倒也没任性的和南宫瑾对着干非要去找点事做。很是听话的随了文竹去了后院,到了地方文竹正要走,花吟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好姐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大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文竹正忙的不可开交,急着走,于是故意唬她道:“可不是,谁叫你惹出这些子事来。”花吟怔怔的送了手,文竹噗嗤一笑,“跟你玩笑呢,我去忙了。”
虽然是玩笑话,花吟到底入了心,这之后她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先是发了会呆,后来干脆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的捣药炼药去了。
☆、第108章
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花吟似乎才被人想起,文竹请了她过去。到了前厅,送礼的人早就走光光了,大厅内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宰相大人和夫人看上去都很疲惫。花吟心中有愧不敢吱声,走过来时脚步也迈的很轻,众人都没发现她。倒是兰珠嬷嬷一转身的功夫瞧见她,拍着胸口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个猫似的,走路都没脚步声的?”
南宫金氏也侧过身子冲她张开手,“快来,到我这儿来。”花吟走了过去,南宫金氏便拉住她,从手摸到头,满脸关切道:“现在头还疼吗?好好的怎么发起烧来了?还好,还好,现在不热了。”
南宫金氏这般摸她的时候,她不禁又想到了那日她一时忘形也这般摸南宫瑾的情形,心头一跳,耳内又听南宫金氏说了那些话,不觉一愣,正要开口,文竹忙接口道:“夫人说的是呢,若不是少爷发觉,命我强拉着花大夫下去休息,恐怕他还要硬撑着替夫人待客呢。”
花吟会意,心内止不住的发凉,嘴上却附和道:“夫人挂心了,我回去煎了一副药,又睡了一觉,现在一点事都没了。”说完后,又有些难过,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哟,长寿面来了!”兰珠嬷嬷突然兴高采烈的一喊。
花吟回头就看到南宫瑾双手端着一海碗面条从走廊外走了进来,袅袅的热气晕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花吟怔了怔,南宫瑾却一言不发的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花吟心里想着南宫瑾讨厌她,所以所见所听都是南宫瑾在刻意疏远她,就连南宫瑾最寻常的表情都被她解读为,他见到自己很不高兴。因此,她的眼和心都自带过滤功能,只看到了南宫瑾的“面无表情”和“一言不发”,没看到他晕在眸底的暖意,以及经过她身侧时不着痕迹的微微一顿以及勾唇浅笑。
却说南宫金氏一看那面当即就抱怨上了,“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这么一大碗面,你是想撑死你亲娘?”
“呸呸呸!”兰珠嬷嬷反应敏锐,“夫人,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南宫金氏也慌的忙改口,“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旁边站着仆从俱都笑了起来,花吟也挤了个笑。
众人落座,上首宰相大人和夫人,宰相的边上是南宫瑾,夫人的边上依次是兰珠,花吟。
南宫瑾和花吟的中间则坐着乌丸猛。
若是以往,花吟一定会觉得乌丸猛坐在她旁边只会让他大气也不敢出,这次儿却有些庆幸,似乎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南宫瑾她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感觉。
花吟发着呆,并未察觉到面前的碗何时被人拿走了,又何时装满了一整碗的面。花吟展眼四顾基本上每人面前都放了小半碗的面。在大金寿星分面取的是福寿均沾,吉祥如意的意思。况不是一家人不能分食一碗面,南宫瑾做了这么一大海碗,南宫金氏又给每人都分了些,自然是将在坐之人都视为一家人的意思了。
花吟见众人虽分了面,却独独自己的碗里堆满了肉片。这也是夫人疼自己了。花吟虽则心中感动,却不好明目张胆的破戒。
其实这面若要做的好吃,自然不可能全素,像上次花吟替南宫瑾吃的那一碗面,虽然没吃里头的半片肉,但是荤油还是尝到了,所以花吟这俗家弟子做的就有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意思了,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花吟最终的目的是亲近南宫瑾,引他向善,她与相府的人同吃同住这般久,不可能还好意思叫相府的人另备饭菜,而兰珠嬷嬷更是看不惯花吟小小年纪就一心侍佛,有时候见满桌荤腥菜色也装作看不见。花吟也不是那种愚顽不知变通之人,这种时候她为了不叫大家难堪,只能荤腥内挑素菜吃了。吃完喝完赶紧躲回屋子替满桌的鸡鸭鱼肉超度念经,其实有时候她自己也挺疑惑的,难道不吃肉既为善?所谓众生平等,那花儿草儿就没有生命?
禽兽有声,宰杀之时会悲鸣,能激发佛祖的慈悲怜悯之心,难道花花草草不懂得唤疼就可以随意割杀食用?她想不通,并且喜欢钻牛角尖,所以就连了缘师父也曾说过她,虽有“出家之心”,却无“出家人的慧根”。因为参不透,所以无法成佛。不过这些都被花吟选择性忽视了。某种时候可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是亘古不变之真理,花吟经历了一世,虽做到了痛改前非,诚心悔过,但是她偏执的性子却是半点为变。前一世她为了凤君默成魔,这一世她为了南宫瑾要成佛?
南宫金氏催她,“快尝尝,你大哥的手艺堪比御厨。”
花吟却盯着面前的碗没动,虽则感动却仍旧坚持道:“夫人,您忘记啦,我是佛门俗家弟子,我与师父约好了,将来迟早是要出家的。虽然我现在身在红尘难免破戒,但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吃肉,似乎不大好?”
南宫瑾看了她一眼,兰珠却嗤的一笑,“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傻话,出家,出家,古语尚且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况且还是出家,你准备将生你养你的父母弃之与何顾?”
花吟呆呆的没动,南宫瑾却突然伸过胳膊,越过乌丸猛直接拿走了她面前的碗。
花吟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飞快的看了眼南宫瑾,又匆忙低下头,心内顿时沉入谷底,眼圈有点儿发热,不过她好歹争气,没当场哭出来,气鼓鼓的拿过兰珠面前的半碗面就埋头吃了起来。一碗面吃的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半天滋味都没品出来。
兰珠“哎”了一声,无奈一笑,只当花吟耍小聪明,故意吃她的面,于是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头,满脸慈爱。
南宫瑾夹住肉片的手顿了顿,他心细敏感自然感觉到了花吟的不对劲,却无力解释,只默默的将面条推到兰珠嬷嬷面前。此处无话。
且说当晚花吟又是一番胡思乱想,心中更是坚定了南宫瑾性子冷漠,翻脸无情。
次日晨,花吟天还没亮就起身去了小李庄,一番忙乱,偶然从村民的打猪草中发现了一株红色的植物,根茎纤细,无花,叶仅有六片,长不足三寸,嗅之有淡淡异香。花吟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摘出来用布包好,因不确定是否是《老邪笔记》中提到的那株草药,当夜也没在小李村停留,急急的赶回家翻看笔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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