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带回不少东西,有孝敬长辈的,还有给兄姐的,三位嫂子的,当然,小侄子的也有一份。待第二日整理妥当,让侍女送了去。
三郎赞道,“六郎带回的蜀锦委实不错。”还说,“你去蜀中这几年,也格外会穿衣打扮了。”
六郎道,“都是云姨叫人给我做的衣裳,我总觉着有些花。”
“哪里花哨了,多俊俏啊。跟我说说,蜀中人物如何?”
六郎道,“慢悠悠的,不似帝都。气侯湿润,时不时就要下雨,冬天并不很冷,夏天也不很热,就是当地人说话口音不与帝都相同,有些软又拉的很长,却也能听懂,并不似咱们在闽地时,完全听不懂。”说着,六郎还学蜀中人的音调说了两句话,三郎听的哈哈大笑,道,“兵部就有一位主事是蜀人,说话就是这样,绵长的调子。”
昕姐儿也跟着问,蜀中人平日里吃什么穿什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没有。连四郎五郎听六郎说蜀中风景人物都听的入了神,觉着蜀中当真是个好地方。
六郎回帝都,于太子一家是喜事,但于帝都城而言,只能算是小事。六郎论出身只是太子庶子,当然,他自幼为嫡母抚育,当初能代为镇守藩地也是由此而来。可眼下,六郎论年纪不过十二岁,远未到能参与政治的年纪。论身份,谢莫如地位堪忧,覆巢之下,六郎的地位似乎也出现了丝丝危机。
所以,更多的人,未将谢太子妃的后路放在眼里。
六郎到帝都未久,纪容将军来帝都述职。因其战功卓著,穆元帝颇为赞赏,只是其人形容有些可怖,不为别个,自额角到下巴,一道斜惯整张脸的巨大伤疤蜿蜒于皮肤之上,乍见之此,颇是骇人。不过,这并不妨碍纪将军英武战功,穆元帝对于有本事的人,并不介意相貌如何。何况,纵有此等可怖伤痕,犹能看出当年未伤之时,纪将军之俊美。
谢莫如没见纪将军,她召纪太太江氏到皇子府说话。江氏的规矩还是新学的,接到谢莫如的请帖,颇是忐忑,说来她也是一代奇人,只是碍于出身,也就是嫁与纪容后方见了些个官宦夫人,但太子妃这一档次的,是再没见过的。至于胡太后,胡太后没有穆元帝的提醒,根本不知道帝都来了这么位三品武官夫人。就是知道,依江氏的诰命,见与不见,也在胡太后两可之间。
谢莫如却是愿意见一见江氏的,江氏虽有些局促,其他方面还好,谢莫如一向宽和,只是问了些蜀中闲话,江氏仔细答了,心下忖度着,却是看不出太子妃对她的回答倒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谢莫如与她略说几句,最后道,“我听过一些你与纪将军的事,你们都不容易,听说你们新婚之喜,这里有几样东西,算是贺你们的吧。只盼你们日后,事事顺遂,携手白头。”
江氏连忙起身谢赏,带着东西走了。
江氏回到驿馆,把谢太子妃赏的东西给丈夫看了,道,“太子妃娘娘好生和气的人,亏得我先前担心许久。”
纪容并没有对“太子妃是否和气”发表看法,看过赏赐,见还有套小女孩儿的首饰,指了道,“这是给阿赢的。”江氏与第一任丈夫育有一女,随了江氏的姓,大名叫江赢。
江氏道,“太子妃娘娘果然消息灵通,还知道阿赢的事。”
“娘娘既召见于你,自然是清清楚楚的。”
江氏问,“你说,娘娘为何召见我?我这心里糊涂的紧。这帝都,别个不多,富贵人家多的是,咱们在老家算是出人头地的。可自打往帝都一来,我就知道,咱在帝都还不算啥呢。”
“你我皆寒门出身,也没什么值得太子妃娘娘另眼相待的。听说,这位娘娘规矩法度最是严谨,约摸就是想见见你吧。”纪容倒是知道一些太子妃的传言,但他官位不显,在帝都也实在没什么能力。想了又想,只得说是太子妃是对他夫妻二人另眼相待了。
纪容颇有自知之明,谢莫如见江氏,的确没什么政治目的,凭纪容的官位,现下在帝都不说不上话。谢莫如之所以见江氏,只是想见,便见了。
如果非要问理由,谢莫如的理由就是,“一个男人如何,见一见他的妻子就知道了。”
纪容的到来依旧不能对帝都诡谲的局势有任何影响,不过,他运道不错,赶上了“立太子妃”的第一波巨浪!在流言酝酿一段时间后,终于被宁允中的一封奏章打破。
宁允中,字伯卿,曾官至太子詹事,国子监祭酒,翰林掌院学士。当然,随着悼太子倒台,这些官职均被削去,如今,他是悼太子陵的修陵使。都被贬至给太子修陵了,宁允中还能有什么前程不成?不想,此人就以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重新回到了朝廷的视线之内。宁允中上书,为天象箴言故,请封王妃谢氏为护国天女,着往静心庵为国修行,以安民心。
这一封上书,并非满朝皆惊,而是满朝都没了声音。
太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大怒道,“如此逆臣逆行,孤算是天了眼界!今日为些个小人流言就要让太子妃去庵中修行,明日再有小人放些流言,是不是就轮到孤了!后儿个就是父皇!大后儿个来个箴言,江山所有,当归宁氏。是不是就要把江山让给他宁允中来坐了!”
宁允中此书狠辣,太子的反应也称得上毒辣,连穆元帝都望向五儿子,一时忘了言语。
倒是谢莫如听闻此事,与李九江道,“这姓宁的,也活得够久了。”
李九江微一倾身,隔日,悼太子陵就塌了。
于是,宁允中没能在朝中奋起,调查悼太子陵修建事故的工部侍郎就赶往了悼太子陵所在,连夜将宁允中提送帝都,关与刑部审理。
谢莫如与谢老尚书道,“我要他满门性命!”
☆、第348章 东宫之十一
谢莫如给人的印象,一向是厉害的,当然,说厉害也是谦虚,前头加上“非常”二字,方得事实。但,谢莫如也就是“非常厉害”罢了,一个女人,纵“非常厉害”,也不过是在慈恩宫把胡太后噎个半死,当着已故宁荣大长公主的面儿,掌掴了宁荣大长公主的亲闺女罢了。
其他的再厉害的事,也就是如此了。
而且,随着谢莫如升格做了婆婆,名声是一日千里的好啊。权贵圈里都说,纵不看东宫显贵,端看谢太子妃这样的婆婆,也乐意把闺女嫁过去的。
所以,宁允中突然倒台,这事倒是没多少人想着是谢莫如干的,大都以为是太子出的手。
太子,太子当然也是知道的,但,这事真不是他干的。
不过,太子并不介意给他媳妇背锅,他还私下很是赞扬了妻子几句,“干的好!这王八蛋,当初要不是他溜的快,乖乖的去给悼太子修陵,父皇在清理悼太子旧人时也不能落下他。”
谢莫如道,“宁允中此人,赌性大,惯会在风口浪尖上琢磨机会的。”
太子问妻子,“悼太子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殿下只当不知道,也不要问。不然,叫陛下多心。”
“咱们夫妻一体,你做的,也就是我做的。”
“在陛下眼中,你是你,我是我。此事,我做则罢,你做则大不合适。”
太子便不问了,他怕自己知道在父亲面前露出破绽,太子道,“等以后你再与我说。”
“好。”
太子夫妻二人遂又说起别个事来。
其实,纵妻子现下不说,太子也能猜到,陵寝之类的事,都经工部的,这事怕是与他四哥脱不开干系。只是,妻子这是早算计好了么?再一想,嗯,这宁允中本就与自己府上不睦,当初没少给悼太子出馊主意,太子因事务繁忙,且这朝中毕竟还不是他做主。倘他能做主,怕是早把宁允中干掉了。妻子怕就是为了收拾宁允中才出此下策,至于悼太子陵塌不塌的事儿,切,悼太子干的那些事,原也不配做这样好的陵寝!
塌的好!
谢莫如一出手就把风口浪尖的宁允中干掉了,宁允中这一入刑部,是个什么下场,满朝文武不必想也知道。刑部是什么地盘儿啊?谢韬那老东西在刑部小半辈子,现下管刑部的是李相,李相何人?太子少傅。更兼有苏不语,这位更是与谢太子妃少时相识,老交情了。
但,事实也并不一定有人们想的这般顺利。
起码,李相就宁允中这种直接请谢太子妃念经的事就挺赞同的,当然,李相与宁允中并不是一路人,只是对待同一问题,俩人的看法出奇一致罢了。
李相当然不喜欢宁允中,早在悼太子身边时,这姓宁的一介小小祭酒,就想压他这内阁相臣一头。还有,宁允中一些所做所为,也为李相所不耻。李相对悼太子也是一心一意的辅佐,有了恰当的机会,悼太子想先一步干掉当时还不是太子的五皇子,基于双方的政治立场,李相也是同意的,但,这也就是李相的下线了。而宁允中,这没原则没下线的东西,亏得此人年轻时是以铮铮铁骨出的名!尤其自宁允中给悼太子出的那祸国秧民的主意,李相虽是政客,也是一有理想,奔着首辅奋斗的政客。而且,李相还是那种想做青史留名的首辅的那种政治,所以,从那时起,道不同不相为谋,李相与宁允中就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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