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这根禹王槊长一尺八丈,是纯铁锻造而成,异常沉重,最适合在马上交锋,普通男子连提都提不起来,已经成为了常茂标志性的兵器。
“禹王槊?”常茂猛地摇头,“不可能,我的禹王槊在家中祠堂兵器架上搁着,怎么可能到了那妇人手中?”
朱棣臂力也不弱,他单手将一根禹王槊抛出来,“是不是这根?”
常茂接过禹王槊,仔细看着棍子地步篆刻的标记,刻着“茂大爷”三个字,他儿时就自称茂大爷,私章兵器上也都是这三个字。不仅仅是字迹是一样的,从常茂跟着父亲上战场开始,禹王槊就一直陪伴着他,至少有百余人死在棍下,被鲜血淬炼过的肃杀之气是伪造不来的。
这就是他的禹王槊,本该放在家中祠堂的禹王槊。
常茂紧紧握着铁棍子,说道:“这是恶毒的连环计,有人刻意诬陷栽赃我。我要见皇上。”
朱棣说道:“那妇人割脉自尽,肚子已经显怀了,你的禹王槊就在她的怀中——”
“不是我!”常茂大声打断道,双目赤红,“父亲尸骨未寒,我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难道你们相信那些北元俘虏挑拨离间的污蔑谎言?不信我这个为国杀敌大明军人的解释?”
“郑国公,你莫要冲动。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血书,妇人一尸两命,包括你的禹王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不过——”朱棣说道:“父皇说了,男人做大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四项都不能少了。出现这种事情,至少说明你在修身和齐家上有了差错,你若平日不好美色,大明这么多的将军,诽谤如何非要针对你一人?你若严谨治家,手中兵器禹王槊为何被人从家中祠堂盗出,落在北元女俘手中?”
朱棣连连逼问,常茂哑口无言,心中稍定:至少皇上相信他是清白的。
常茂跪地说道:“臣知错了。请皇上降罪。”常茂不傻,他明白皇上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朱棣说道:“父皇命你即日起领兵去云南,平定边陲之乱。戴罪立功。”
常茂说道:“末将领命!定不负皇恩!”
常茂八成是被人暗算了,常家从开平王常遇春开始,个个都不擅长政治斗争,只在战场上如鱼得水。
常家三个儿子都是洪武帝赐名,甚至封了常家女为太子妃,可见对常家的看重和信任。区区一个北元女俘之死,是无法撼动常茂在洪武帝心中的地位。
洪武帝命常茂去西南边关平乱,明地里是惩戒,暗地里是保护,让他远离政治斗争。
常遇春以前有杀将之名,遇到坚持不降者,城破之后,他会毫无留情的屠城,因此杀人如麻,虽颇得洪武帝宠信,但在朝中一直风评不佳。
如今朝中多有元朝和明教其他势力的降臣,他们有亲朋好友死于常遇春之手,再加上最近颇为得势的东宫吕侧妃娘家……
如此一来,朝中至少有一半的官员涉嫌设计陷害常遇春之子常茂。想要一一查证,难如登天。
洪武帝朱笔一挥,北元女俘全部毙命,其他知情人死的死,封口的封口,好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深潭,只激发了一圈圈微小的涟漪后就消失了。甚至连徐妙仪都不知道此事。
金陵城,正在兴建的靖江王府。靖江王朱守谦和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在湖心小亭里喝酒赏荷。
“所以……她们都死了。”买的里八刺将新煮的荷花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说道:“老实说,我很讨厌这些女人,她们脸上永远都挂着虚伪讨好的笑容,明地里在我母后面前毕恭毕敬,暗地里各种中伤诅咒。可是乍闻她们都死了,我心里却并不痛快。”
朱守谦冷冷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们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买的里八刺叹道:“兔死狐悲啊。”
朱守谦冷笑道:“放心,你是北元世子,连犯下绑架五皇叔这种罪行,皇上都放过你了,区区一个北元女俘污蔑郑国公之事,根本不能伤你分毫。”
买的里八刺抬头问道:“你觉得是我设计陷害了郑国公?”
“我已经看透你这种人了。黄金家族都是狼一样的性格,要么蛰伏不出,一旦找到机会,就冲过去撕咬命脉咽喉——上一次你和北元郡主设套绑架五皇叔,要不是我的表妹出手揭穿,多半就成功了。但这一次……”朱守谦呵呵笑道:“不见兔子不撒鹰,若没有足够理由和利益,你绝对不会轻易动手的。所以此事的主使绝对不是你。是有人借着你的手陷害郑国公,并且想把此事闹大了,让常家名誉扫地。”
买的里八刺冷哼一声,“你是个明白人,可惜常森那小子不听我解释,非说我陷害他大哥,若不是徐增寿和李景隆拉着他,他就要冲过来打我了。”
朱守谦说道:“常森不傻,他只是在气头上而已,等静下心来细想时,就晓得你也不过是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其实你若想顺了背后之人的意思,把事情闹大,何必去燕王的宗人府那里告状呢?宗人府管的是皇族的事情,最隐蔽不过的一个衙门。想要闹大,去应天府衙门、或者去兵部、刑部、或者干脆去最讨厌勋贵、整天挑事的御史台告状即可。”
买的里八刺拍了拍朱守谦的肩膀,“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其实买的里八刺也明白自己和这些北元嫔妃被人利用了。但是父皇的女人惨死,他不能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找上了宗人府的燕王朱棣交涉,也是存心想遮掩此事。
只是没想到洪武帝出手如此干脆,所有的北元嫔妃全都灭口,遮掩这桩丑闻。
朱守谦将买的里八刺的手挪开,说道:“我胆小,不敢成为你的知己——有了五皇叔前车之鉴,谁敢和你深交,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买的里八刺脸皮忒厚,也不脸红,“那你为何要在新居接待我,听我唠叨这么久呢?”
朱守谦瞪了他一眼,说道:“好了,送客。”
买的里八刺直视着朱守谦的双眼,“是因为寂寞、是因为你尴尬的处境和我相似吧。”
朱守谦顿了顿,说道:“你我都是皇上封的郡王,这大明也只有我们两个郡王。”
买的里八刺低声问道:“你父亲当年被污蔑谋反,皇上根本不听你父亲的解释,将他圈禁,使得你父亲忧愤而死,你母亲也追随而去,你一夜之间沦为孤儿,在皇宫里日夜煎熬。”
“如今郑国公常茂被污蔑奸污我朝嫔妃,孝期行淫,大不孝之罪,皇上却对郑国公深信不疑,替他百般遮掩,甚至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靖江王,我替你鸣不平啊!”
朱守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世子,自打你被俘以来,几乎每次见面,你都见缝插针的挑唆我和皇伯父的关系,你不累吗?我耳朵都累了。”
买的里八刺呵呵笑道:“当年你几个皇叔年纪还小,不堪担当大任。而你父亲正当壮年,文武双全,能和文臣吟诗作赋,也能上马打仗。当年洪都保卫战,你父亲几万人对抗陈友谅六十万大军,一战成名天下闻。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心服口服,极得人心。所以你父亲谋反被害,真的疑点重重,八成是被人构陷。而构陷之人,不用我细说,你也猜得到是谁。”
提到父亲之死,朱守谦眉眼间开始出现阴狠的戾气。
买的里八刺又开始煽风点火了,说道:“朱守谦,人心思变啊,天下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的生死荣辱只在皇上一念之间。你小时候还好,对皇上而言,没有任何威胁之力,好好养着你,还能体现皇上宅心仁厚。而如今你长大了,即将开府单住,羽翼渐丰,哪怕一直装孙子龟缩不出,按照那位多疑的脾气性格,你真的就能在郡王的位置安享富贵?”
☆、第87章 说者有意
买的里八刺一席话,听得靖江王朱守谦在初夏的天气里感受到了阴冷的寒意。
都说洪武帝不计前嫌,对他多么宽厚仁爱,可是朱守谦这几年在皇宫里吃了不少暗亏,也听了不少冷嘲暗讽。
平心而论,皇叔祖母马皇后对他是极好的。但话又说回来,马皇后对谁不好呢?皇宫那么多的皇叔,生母身份各异,不同贵贱,她也是一视同仁,从不偏颇任何人,赏罚分明。
马皇后只是尽一个嫡母和叔祖母的本分和责任罢了。她最终要听丈夫洪武帝的意思。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和孤独感油然而生。朱守谦看着自己正在兴建的靖江郡王府,脚下踏着湖心小亭的竹板,却有一种大厦将倾,身处风浪中摇摆的小船之感。
送走了买的里八刺,朱守谦去了大功坊徐府街瞻园找表妹徐妙仪,事到如今,他只能对表妹坦述心事,纾解压力了。
徐府瞻园,魏国公徐达在朝堂、世子徐祖辉在军营练兵、二爷徐增寿被“发配”国子监读书了、女主人世子妃陈氏“卧病在床”。
二小姐徐妙清在屏风后面待客,说道:“大姐今日一早出门了,此时还没回家。”徐妙仪和徐达校场比试后,赢得了出门的自由,俨然成了特例,大嫂陈氏都无可奈何,连连说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便再次被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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