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根本不信他的话,问道:“这和栾家,和徐家大小姐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盯住他们不放?”
沈荣哈哈大笑,说道:“财帛动人心啊!谢再兴谋反是铁案,而你们当真以为栾凤当年是清白的?是阻止谢再兴谋反被谢再兴所杀?须知钱财能够颠倒黑白,能够蛊惑人心。我父亲当年和张士诚相交太深,张士诚死后,我父亲为了保护沈家,不得不将家产捐出大半,修筑南京城墙,筹备北伐军的军饷粮食,加上我当年是支持今上的,今上才放过了我们沈家。”
“我当时以为,父亲捐出去的银子,都是张士诚的财富,消财免灾。可是父亲临死前给我们兄弟姐妹分家产,每个人只能分到一些铺面田产时,我才明白,父亲是拿出了自己的财富捐给了朝廷,以保护一家老小的性命。张士诚的那部分财富,他根本就没有动过。”
毛骧轻轻敲着船舱,“你是说当年栾凤也偷偷投靠了张士诚,栾家知道张士诚的财富下落?”
沈荣说道:“当时父亲临死之时已经糊涂了,说话含糊不清,他说出了栾凤的名字,栾凤早就被谢再兴杀死,所以我之后一直暗中盯着栾家,可惜栾凤的儿女一个疯癫,一个幼小不记事,没法从他们嘴里套话。我派人引诱栾家族长豪赌,设法通过中间人买到了栾家大宅细细搜查,可是每一处可疑的地方都挖地三尺,并没有发现张士诚财富的踪迹。直到眼线告诉我谢再兴的外孙寻栾家姐弟,还从栾小姐那里买了不少画作,我猜测他们应该也是听说了张士诚宝藏和栾凤有关系,所以一路跟踪,想办法打断他们的线索,怕他们在我之前寻到宝藏。”
毛骧冷冷一笑,“所以你放火烧岛,杀徐大小姐灭口?”
沈荣一愣,说道:“栾小姐是我的账房逼死的,一个疯女而已,跳楼自杀太寻常了,没有人起疑。但是徐大小姐是国公府贵女,我岂敢对她动手?我只是派人跟着她,打断她的线索。”
这么说,放火烧岛的另一波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荣盯着徐妙仪,而沈荣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毛骧命人带走沈荣。徐增寿立刻从暗室里推门出来说道:“毛骧,休得听这奸商胡言乱语,我妹妹那里知道什么张士诚财富?她只是查当年谢再兴案的疑问而已。再说她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银子作甚?我父亲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毛骧问道:“那她为何要去孤身一人离开寒山寺,还特地去了西湖小岛?那个小岛恰好是沈万三重修过的。”
很明显,毛骧对徐妙仪的行动起疑了。徐增寿气的跳脚,“我妹妹吃了那么多苦,死里逃生,你还怀疑她?把她当成犯人审问?不行,休得对我妹妹无礼!”
毛骧说道:“徐二爷,我是封了皇命调查御案,一切都要公事公办,任何疑点都要查清楚。我问你妹妹和皇上亲自问她,孰轻孰重,想必你自己很清楚。”
徐增寿狠狠瞪了毛骧一眼,跑到朱棣那里搬救兵,心想燕王勇闯火场救妹妹,有这份情谊在,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燕王是亲王,毛骧不听他这个纨绔少爷的,亲王的面子总要给吧?
他急忙跑到朱棣船舱里,内侍马三保说朱棣出去了,扑了个空。
“……我去西湖湖心岛,是按照永平郡主提供的《杨公画谱》找到了那里。”甲板上,徐妙仪艰难的对朱棣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所以我骗你的不仅仅是失忆,还有永安郡主给的藏宝图。”
昨晚朱棣冒险救她,再度表明心迹,愿意替她分担一切,徐妙仪深受感动,决定将画谱一事交代清楚。只有明教的部分藏住不说,因为这涉及到道衍禅师和姚继同的安危,何况她已经现在已经脱离了明教。
没想到徐妙仪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永安郡主交流如此之深,朱棣沉默片刻,说道:“好,我知道了。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尤其是父皇已经关注此事,将新旧两案合并为御案,你越解释越麻烦,首先需要把自己从里头摘出来,免得父皇怀疑。”
徐妙仪不敢直视朱棣的眼睛,“和永安郡主的那个,你不怪我隐瞒杨公画谱?”
朱棣温柔一笑,“怪你什么?怪你太聪明了,连我都被你哄骗了?”从徐妙仪女扮男装当军医开始,见惯她的智慧和本事,无论她做了些什么,他都不会太震惊了。
徐妙仪刚喝了药,苦的皱眉,此刻心里甜似蜜,连烫伤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这十年来,她一直是当独行侠,一个人担负着沉重的过去,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人无条件的帮她分担。一时间她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棣也不等她回答,立刻想到了对策,说道:“毛骧此人不好应付,他是父皇的义子,最忠诚的一个人。虽然你和他关系不错,但是父皇让他办的事情,他绝不会徇私的,所以千万不能大意,和他说话时,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以免被他抓住小辫子。”
朱元璋还没称帝之前,喜欢收养孤儿训练他们成为心腹,前后有二十几个义子,个个都成材,为他出生入死,最出色的是大将军沐英,毛骧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徐妙仪点点头,“我知道的,必须要过毛骧这一关。”
徐妙仪穿着宽大的月白道袍,扶着甲板栏杆的手上涂着伤药,缠着包纱布,脸色苍白,带着病容。朱棣很心疼妙仪,伸手想要握着她的手,问道:“你的伤口——”
“燕王殿下!”
徐增寿跑过来,警告似的瞥了一眼朱棣“欲握还休”的手,强行站在了两人中间,将妹妹拦在身后,说道:“毛骧那小子要把我妹妹当犯人审,真是太欺负人了。”
小舅子难缠。朱棣无奈的收回目光,说道:“毛骧受君之命,肯定会例行公事的,你放心,毛骧问妙仪时,我和你都在旁边陪着,他有分寸,不会乱来。”
徐增寿不满这个答复,说道:“你是亲王啊,还治不住一个千户?”
朱棣说道:“毛骧是亲兵都尉府的人,只听命父皇一人,若有一天奉命搜查我的亲王府,我也无权干涉。”
徐增寿正在气头上,“哼,我看错你了!没想到燕王殿下也是个软柿子!”
“二哥!你误会燕王了。”刚刚开始恋爱的徐妙仪立刻跳出来为小情人辩护,“他若软弱可欺,如何会勇闯火山救我。”
一听心上人为自己说话,朱棣眼神都不一样了,无视小舅子就站在眼前,目光只能深情的追寻徐妙仪飘散出来的衣角。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妹妹?你反过来还怨我?徐增寿无可奈何,面前朱棣的目光贪婪而执着,当小舅子的实在看不顺眼,顺手拉着妹妹回去,“伤患换药没?内服的药吃了没?夜已深了,还不回去睡觉!”
朱棣连小情人的手都没牵着,十分恼火,暗道:好个徐二郎,等回到金陵,我想法子再把你关进国子监读书。
☆、第106章 托孤遗嘱
夜凉如水,朱守谦对月独酌,从绍兴匆匆被毛骧带回金陵,他连外祖家的老宅都没来得及细看,据传被谢家冤魂活活吓死的军官也火葬了,什么都查不到,一无所获,还害的表妹差点葬身火海。
废物,我真是个废物。
想起身上多处被烫伤昏迷的表妹,朱守谦心如刀绞,他抱着一坛花雕往嘴里猛灌,清冽的酒浆顺着少年青青的胡茬流下来,滑过颈脖凸起的喉结,直入月白交领的衣襟,瞬间润湿了大半。
“心中不平,可以美酒消之。”买的里八刺穿着玄色通袖袍,摇着一柄川金折扇翩翩而来,“守谦,一个人喝美酒没意思,分我一口。”
朱守谦淡淡道:“你每天嘻嘻哈哈的,心中能有什么不平?”
买的里八刺一副为赋新诗强惆怅的模样,“唉,我一亡国质子,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你说我心中有多少不平事。”
朱守谦都懒得搭腔,将半坛子花雕扔给他,目光悠远的看着航行在前方的大官船,表妹的船舱灯火已经熄灭,这时候她应该睡了,睡熟了伤口就不会疼吧……
买的里八刺暗道,我好不容易说一句真心话,你却无动于衷了,他对着酒坛喝了两口,满足的喟叹道:“好酒,绍兴的花雕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们就待了两天就返回金陵,还没喝够呢。”
朱守谦冷冷道:“我是去查案的,不是去喝酒的。”
买的里八刺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区别,线索一碰就断,绍兴之行一无所获。现在皇上干脆要你们回去,交由亲兵都尉府的人全权接管,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怕什么?他在掩盖些什么?”
朱守谦已经习惯他的挑破离间了,说道:“小八,你僭越了,此话若传到皇叔祖父那里,你以后休得出宫门一步。”
买的里八刺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朱守谦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朱守谦说道:“方才从毛骧那边得到消息,沈荣招认,说张士诚的宝藏和栾凤有关系,挑唆栾八郎,还有栾小姐之死都是他干的,但是火烧西湖小岛不是他做的,他只是派人跟踪表妹,行凶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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