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摇摇头,想着她可能看不清,出声道,“还不至于,只被我的手下看见了而已。”
“这件事交给我,你就不要插手了。”担心自己语气让小姑娘心里不舒服,陆然再加了一句,“好吗?”
闻昭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问他,“若是这事牵扯到了国公府的利益呢?”
陆然沉声道,“国公府有恩于我,我不会让你们蒙受损失的。”
他说,国公府有恩于他……是指他会试前的那次接济吗,还是指那个没见他用过的国公令?
“其实你早已报了恩,上次你在水中救我……”闻昭视线落在地上。
陆然打断她,“上次就你并不是报恩。上次的事,你还……记得清楚?”
闻昭不知陆然为何这般问,她知道是他救的啊,且她还去陆府专程道过谢,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陆然看她反应就知道了答案,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受,恼于自己被人带偏了话题,他硬生生地将话题拐过来,“你早日传信给那仆妇叫她回来吧。”
“背后之人通常不会明目张胆地坐着自家马车出来,若他真敢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怕是更加什么都查不出来,若他坐的是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你如何认得出他是哪个府里的?且出来的人一定是背后之人派出来的不见光的手下,你如何知道那人效忠的是谁……”
闻昭垂头思考后,抬起头看他,“若此事有了眉目,我询问于你……”
陆然俯下身平视她,正容道,“这事是有人委托与我,不可外泄分毫……不是我信不过你。”
他……信得过她吗?可他们的交集并不多,且有不少次都在争执的样子……
来不及多想,闻昭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陆然默了下,黑暗的房里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声,他开口道,“昭……姜二姑娘,你只需过好你的闺阁日子就好,外头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就是不靠你的祖父和爹爹,你还有你二哥三哥。”
是啊,三哥也要进官场了。
闻昭似乎有些明白先前陆然同三哥一路时说的那句话的弦外之音了。
陆然悄无声息地走了,外间的丫鬟仍熟睡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闻昭重新躺回榻上。
眼睛盯着头顶的幔帐,陡然想起,她方才只穿着里衣同他说话,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屋里这么黑,应当没有关系吧?
闻昭觉得这个夜晚更难以入眠了。
第二日丫鬟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羊脂玉佩,闻昭接过一看,这玉佩上分明刻了个纂体的“陆”字,忙用手盖住那个字,与那丫鬟道,“我竟不小心落了块玉佩在这里。”
等她们出去之后,闻昭再次将那玉佩拿出来看,昨天他们交过一番手,若是那时候落下的,这玉佩没有摔碎真是难得。
罢了,下回再见到陆然还给他就是,闻昭这般想着便将这块玉佩装进了荷包里。
再过几日便是庄起的及冠礼,国公府是肯定会去的,现下闻昭正与姐妹几个挑选礼物。这次的礼物非比寻常,要更贵重些才对,且闻昭与国公府其他姑娘不同,她与那庄起是实打实的表亲,她的礼物更得用心。
前几日闻昭正为这礼物一事头疼不已,她是个不太会挑礼物的,现在又遇上了她根本不想送礼物的人,更头疼了……
在这当口三哥解救了他。原是三哥担心她寻不到称心的礼物,竟将他的珍藏品拿了出来,那是前朝四君子之首的崔衍崔大师作的明月山涧图,那月光逼真得似是天上的月辉淌在这副画上,那山涧似乎也在欢快奔跑,耳边似乎都能听得到清冽冽的声响。
这幅画向来有价无市,三哥也不知是何时得到它的。
可惜这幅画要送与旁人了,闻昭皱着鼻子对三哥道,“要不换一个礼物吧?”
三哥看着好笑,点了点她皱得可爱的鼻子,道,“这幅画都不肯送你表哥,他知道了得多伤心?放心吧,这样的藏品三哥及爹爹那里都还有好些,你不必舍不得。”
礼物就这样定了下来,闻昭这次也只是陪着她们几个罢了。
听兰听月与庄家的关系都隔了一层,就是不单独挑选礼物,在姜家准备的礼品单子里加一些也是可以的,她们这般无非是看在闻昭与闻熠的面上罢了。
因此闻昭就是再不喜欢逛礼品店也心甘情愿地来了。
那边听月看上了一只紫玉狼毫笔,便决定要那个了。那笔作为生辰礼自然是够的,却超出了听月的预算,听月皱着秀气的眉头,盘算着是回去取钱还是如何。
忽地想起这一行人里头还有闻昭这个不买礼物的,且闻昭平日里就是最有钱的那个……
听月噙着狡黠的笑背着手过来,走到闻昭面前将手一摊,道,“二姐姐接济接济我呗~”
闻昭早在她皱眉那一刻就知道她要如何做了,现在也不多说,直接将荷包取下给她,爽快道,“要多少自己拿。”
听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闻昭无奈一笑,这四妹妹都十一了还是小孩子一样的性子,简直跟闻昙差不了多少……
那荷包里有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片金叶子,怎么着也够她用了……等等,那荷包里还有一物!
闻昭想起来这茬,连忙过去欲拿回自己的荷包,却见听月已然将那玉佩取出,正好奇地问旁边的听兰,“咦,二姐姐何时有这样一块玉佩?我竟没有注意到……”
听月说完这句便将玉佩放回荷包,取出里边的银票来递与掌柜的,也就没注意听兰陡然惨白的面色以及摇摇欲坠的身躯……
那是陆侍郎的玉佩吗?如何在二姐姐那里?他们是……两情相悦吗?听兰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里低落得就是那日二姐姐表明心迹也比不上。归根到底,她还是奢望着那人能注意到她,那人不会喜欢上漂亮聪慧出生也比她好的二姐姐……
闻昭见听兰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便知道她已然看出来了,便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罢了,看到就看到,误会就误会吧,只是看听兰反应这般强烈,还是担忧得很,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彻底放下陆然。
她是真不明白为何听兰就因为花灯节那惊鸿一瞥就对陆然情根深种。若是看上了他的皮相,那听兰大可以喜欢庄起,可听兰早先就见过庄起也不见得她对他的皮相有几分另眼相看。
且她见到陆然的机会少得可怜,陆然也没同她说过话的样子,也不知是怎样的执念牵引着她。
这日挑选完礼物回去的时候气氛便有些不对劲,听月似乎也察觉到了,只摸着装毛笔的锦盒问两人是不是累到了。
闻昭讨厌对家人演戏,可她此时不得不为之,闻昭笑着说没有,又问听兰脸色怎得这般差。
听兰知道闻昭不知晓她的心思,可此时看着她美得动人的脸和无知无觉的关切笑容,觉得心中苦涩难言,头一回怨上了这个样样都比她优秀的二姐姐。
她们不过相差两个月,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听兰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能妒忌二姐姐,她是二姐姐啊……
☆、第23章 行冠礼
行冠礼那天,庄少傅为庄起的宾者,姜闻熠则做了赞者。
庄少傅为他加冠,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随后同上辈子一样,给庄起取了表字“云临”,有“扶摇直上临云端”之意。
庄起的头顶多了一盏白玉冠,整个人愈发身姿如松,鹤一般立在那里,眼睛却不自觉朝底下某一处看去。
那人同上次见到那般,在一群人中美得发光,她同众人一起看向他这边,眼神有种分辨不出的复杂。
在宴会上闻昭看见了庄芸,算起来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看见过她了。
庄芸年前就与那易姓的门下侍郎定了亲事,现在她是一枚待嫁的少女了,各种社交活动都少了下来。今日的庄芸打扮地光鲜亮丽,脸上却有一丝轻易察觉不到的颓然。
闻昭寻到机会偷偷将她拉到一旁,问她怎么看着憔悴了些。
庄芸看着她不说话,眼眶却渐渐红了,闻昭半抱着她,问,“可是对亲事不满意?”
这易侍郎官居高位,是薛相的辅臣,性子也是个沉稳内敛的,除了相貌平凡些,就没有什么错处了。上辈子去得早让庄芸守了寡,所以这辈子闻昭并不想让庄芸嫁给他,但是舅舅的想法如何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易侍郎的确是能为庄起铺路的那位。短命这种事她又不能贸贸然说出来,然而他其他的方面都是挑不出错处的,于是庄芸与他的亲事再一次定下来。
庄芸红着眼看向她的眼睛,有些失神,倒像是通过闻昭的眼看另一个人。
闻昭看着她这副可怜模样,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瞧着那易侍郎是个不错的,爹爹都说他行事稳重呢,不然为何这般年轻就到了门下侍郎的位置?你且放宽心,他不会亏待你的……”
心里却下了决心要想办法找出上辈子易侍郎无端暴毙的原因,要是能避免,那么庄芸也不用守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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