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喜道:“能的,只要前辈有这个意愿,就可以。如果申屠前辈无心和解,那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彭秀目光涣散,沉思良久,再开口,嗓音已喑哑:“那可否……让他来这里,与我一谈?”
喜喜迟疑:“只是谈谈而已吗?”难道只是冰释前嫌,其他的不考虑了?她又道,“前辈要怨我也好,有些话晚辈还是想说,您现在已经没有雨楼事务牵绊,或许和申屠前辈还有可能……”
彭秀摇头:“小姑娘,你非江湖中人,不懂这些,老身也不多言。若真想知道为何只是冰释前嫌而无其他可能,你就问问墨城主吧,他自会为你解释清楚。”
喜喜在申屠定那里已经听过一次,只是她仍想着,现在彭秀已经“放下”一切,如果申屠前辈愿意,那就此一起隐居在这山庄里,也未尝不可的。
彭秀见她不答话,说道:“男女情爱这种东西,和一些事相比,是要放在后面的。”
“哪些事?”
“以后你会懂的。”
喜喜执拗道:“我可以把墨白的命放在我的前面,他也能把命放在我的前面,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如此直白,墨白已然习惯,这就是喜喜,率性自然。
彭秀眼角不由又露讥诮之色:“一年如此,三年五年又如何?这句话,等你六十年后,再去我的坟头说吧。”
年纪摆在那儿,以后的事她说了也没说服力:“那劳烦前辈等几天,申屠前辈从风楼赶来,也要好几天的时日。”
彭秀淡淡地说道:“随便。你们要是嫌麻烦,也可以在这里住下,房子很多,只是起居饮食,得你们自己解决。”
“嗯。墨白会把我养得好好的,前辈不要操心。”
墨白抚着兔爷的手一顿,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避暑山庄空房的确很多,喜喜走了一圈,挑了个阁楼,在这儿可以把万峰谷的大半景致收入眼底。
墨白去写信让护卫送去风楼,回来后没看见喜喜,连兔爷也不在房里。房间空荡荡的,兔笼也空荡荡的。等了一会儿,就见喜喜回来了。
兔爷在前面跑着,喜喜也在后面蹦跳着回来,神情愉悦。她手里拎着的竹篮里装的全都是土豆、番薯,泥去得很干净,但没有水渍,一看就是避暑山庄的存粮,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彭秀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告诉她。
喜喜察觉到楼上的注视,抬头看去,见了那冷峻城主,立即展颜,朝他挥手。
她跑上楼,墨白已经站在门口,将篮子接过:“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喜喜取下打满了水的水壶递给他:“兔爷带的路,兔爷的鼻子可是天下一绝,我都差点给它取名叫‘狗爷’了。快喝吧,都渴成这样还不自己去找水,懒熊。”
墨白接了来:“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喜喜伸指往他唇上一刮:“都干了,一眼就看了出来,快喝,可甜了。”
墨白喝了两口,果然很甜。他才刚坐下,兔爷就跳了上来,又从他膝头上借力跳上桌子,去翻篮子里的东西。可翻来翻去却没有它最喜欢的胡萝卜,怒而转身,踹了篮子一脚,随即趴在桌上生闷气。
喜喜拿了个番薯放在它面前,兔爷嗅了嗅,抬腿踹飞。
“……兔爷你怎么跟你爹一样挑食了。”喜喜捡起番薯,转而对墨白道,“都是你的错,老给它那么好的胡萝卜,现在杂粮都不吃了。”
墨白耸耸肩,她还讲不讲道理了。他看着这些素食,略有嫌弃,问道:“肉呢?”
喜喜瞪眼:“你俩都不许挑食!”
入夜,兔爷到底还是吃了番薯,吃三口嫌弃两口,总算是把自己肚子填饱了。
喜喜在院子里点了火,煨番薯和土豆吃。墨白是肯定不会让自己饿着的,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还拿了只山鸡,看得喜喜羡慕:“会武功真好,不过……你竟然会杀鸡,还杀得这么干净?”
墨白寻了木棍把鸡挂好:“哦,扔给暗卫收拾干净的。”
“……”她就知道,墨白就是个大写的生活废柴!她伸手拿过山鸡插好,木棍一头插入土里,毫不费力地烤着。
墨白在一旁看着,火光映得眸子里的冰霜都化了,熠熠生辉,是说不出的暖。喜喜干脆挪到他身边,身体一歪,靠在他身上:“如果彭秀和申屠前辈和解了,申屠前辈又念及旧情,帮彭秀讨伐你怎么办?”
“不会。”
“这么笃定?”
“申屠前辈比起彭秀来,远比她更疼惜他的属下。如果彭秀也爱护她的手下,就不会答应宇文弈那笔生意。”
喜喜明白过来,又嘀咕道:“也是奇怪,彭秀看似那样冷漠自私,可听到六十年前的事,今天却失态了。”
果然女子碰见感情的事都会比较冲动?不论年龄?
她边想边计算着时间:“好了,土豆和番薯可以吃了。”
然后墨白就见她去翻火堆,脸被火光映得红艳,再一看她手上的东西,说道:“你竟然……用我给你的匕首……”
正专注地在火堆里翻找喜喜头也没抬:“是啊,可好用了,等会擦干净给你插土豆吃。”
“……”重点呢!
不一会儿一个土豆被送到面前,皮已经被她边喊烫边剥走了,热腾腾的土豆还冒着热气。
墨白想着她也饿,轻轻地推了推她:“你先吃,你饿。”
“不饿。”喜喜狐疑地看他,“你该不会是又挑食吧?”
“……”满腔情意被浇灭,墨白哼声接过——到底是谁的心里不阳光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四天过后,申屠定人还未到,信鸽先回来了,信上说他已经出发,正快马加鞭赶来。
墨白念完信,发现喜喜还死死抓着信鸽不放,问道:“鸽子怎么了?”
喜喜两眼放光:“找个锅炖鸽子汤吃吧。”
鸽子剧烈地扑腾着翅膀。
墨白掰开她的手指:“自古不斩来使。”
喜喜哭泣:“天天吃番薯我都快要变成番薯了,而且顿顿吃烤番薯你知道有多不好吗?我都……”
她还没说完,鼻腔一热,流鼻血了……
墨白抓了袖子给她捂住:“今天出门,去镇上吃白米饭。”
喜喜嫣然一笑:“好啊。”
等她止住鼻血,墨白就带着她去小镇了。两人吃喝玩乐了半天还买了锅碗瓢盆外加一袋米,还有一筐胡萝卜。回来的时候兔爷就趴在胡萝卜上面,到了山庄也不下来,墨白就连筐带兔一起抱了进来。
喜喜送了些米粮到彭秀那儿,这还是两人四天以来头一回见面。
彭秀面上已经不见那日的激动,神色平静,见她送米粮来,还跟她道谢。
喜喜临走前又道:“申屠前辈已经在路上了。”
提及申屠定,彭秀脸上才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精神气:“老身知道了。”
等他们的米粮吃去一半,申屠定也终于赶到了。
喜喜听见敲门声跑去开门时,看见他身后没有跟着人,就他一人前来,心下也明白了,申屠定是真的只想和彭秀解开误会,但未来也不会有太多瓜葛,所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笑脸相迎:“彭前辈就在里面等您。”
话音一落,申屠定万分感慨。自从她启程去方城后,他就夜不能寐。后来听说雨楼追杀墨白,他还诧异,以为是彭秀怨恨他到这种地步,不听来者解释。后来知道不是,他才放下心来。但又觉得,自己和彭秀和解无望。没想到就在他已经失望的时候,却收到了彭秀要相见的信。
一收到信,他就快马加鞭赶来,路上也没有半分耽搁。
他毕竟已经年迈,赶路前来,人也憔悴了许多,不像上次喜喜见到他的时候精神,而且显得很疲惫。
申屠定只是随她进去时稍微整理了下自己,没有太过在意。
喜喜领他到了一座小楼前,就让他等在那儿,自己上去敲门。
“前辈,申屠前辈来了。”
屋里寂静无声,一会儿才有脚步声过来。房门一开,彭秀迎着午后阳光,将身影都衬托得高大了几分:“他终于来了……”
墨白也听见了动静,过来找喜喜,在楼下草坪见到了申屠定,微微点头,就上楼去了。他对彭秀始终是不太放心,综合她以往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事起妙手空空,他也不愿喜喜和彭秀有瓜葛。
彭秀听见楼梯声响,往那儿看去,见是墨白,便道:“我想请申屠定去后山一聚,老身先过去,劳烦你们带他过去。”
墨白点头。
彭秀默然片刻,又道:“我和他如今地位尴尬,终究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可否请墨城主的暗卫不要跟来。”
墨白说道:“我在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你和申屠定说话,我和喜喜不会跟过去。”
“不行……”彭秀皱眉,“这样尴尬的事,怎么可以没有外人,而且云姑娘最清楚这件事,我想,她来做个搭桥和解人,远比我们尴尬相对得好。”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道理,墨白默许了。
“云姑娘要随我们去,墨城主肯定不会离开,可是你一跟来,那些暗卫也会随着前来。”
“他们绝不会乱说话,前辈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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