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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璧人撩我呀 (酥苏酥)


  萧风扇得手都软了,难免满肚子牢骚:“不就是点破书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嘘,别把先生吵醒了。”
  “咱们师父写字比他的好看多了,也没他这架子呀。”
  “各个先生有各个先生的脾气。”
  “这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呢,眼看着王爷就……”
  小虎做了个“嘘”的动作,怕他说漏了嘴。
  萧风机灵地反应过来:“眼看着王爷爷的忌辰就到了,我还想给他烧幅字呢。”
  王廙也是极有孝心的人,听他这么说翻过身来:“就你这扇风的样子,写出来的字他定然不爱看。”
  两人见他有反应,马上抓住机会请教:“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王廙又翻过身去:“指点?便指点你们多扇些风,多做些事,书道就在这里头呢。”

☆、灵堂之争

  扇风、洗碗、烧柴、洗地……从前没干过的杂活这几天里两名少年都干了一遍,日日累得像门口吠了一天的旺财那般,直到夜里才泄了气地趴在床上倒头就睡。殊不料第二天公鸡还没打鸣便又被下人们从床上扒拉起来,不,现在他们成了下人,原本的下人成了监工。
  萧风一边劈柴一边想,这劈柴跟书法有半分关系?若是单干这等事情便能成了书法家,岂非山里的樵夫个个笔法通神?气得过了头,结果斧头险些没把手指砍下来。
  小虎则以为和陆家笔法类似,书法自然,从日常小事中应当能悟出奥妙来。可即便他想破了脑袋,王家笔法的门在哪还没摸着,手上就起了一层老茧,腿上也被撞得淤青好几块。
  萧风生气地道:“照这样下去还学什么笔法?没残了就不错了。”
  小虎心里头也在打退堂鼓,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两人决定干完最后一天就此打道回府,再想别的法子。
  又是一天劳作,两人可算把先生伺候到上床睡觉的时候。
  也是两人准备开溜的时候。
  萧风已经准备好回到王府后怎么控诉这个把人当猴使的王先生了!
  收拾好细软趁着夜色往外走,甫一推门,却见得王廙站在门前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你们要走?”他问道。
  “叨扰多日,我们该回去了。”小虎不愿撕破脸皮,客气地答道。
  “这是你们的心里话?”王先生不相信地反问。
  萧风性子直,实在忍不住了:“你分明不存心教我们东西,我们不走还赖这干嘛?”
  王先生又问小虎:“你也是这个意思?”
  小虎点了点头。
  “既然要学,便跟我来。”
  两人大喜过望,不知先生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莫非真是认识到从前的不对了?
  王廙的书房还是萧风今天亲自收拾的,看着整洁的屋子,着实有几分得意。
  王廙取来一纸,边提笔演示,边传授口诀。
  “金刚指力”的口诀不同于钟家、卫家的口诀那般费解,处处落到实处,手肘何处借力,手腕何处发力,手指何处添力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廙故意写得很慢,待得口诀念完,纸上方成一个“山”字。
  他轻轻将纸张揭起,唤两人过来看,只见那个“山”字竟透过纸张印到桌台上。这可非是蘸多了墨水的缘故,事实上桌台上并无墨迹,只余一个“山”字的凹槽,王廙取出小刀一连刮了三遍方将那印痕刮得干净。
  王廙苦笑道:“连这笔法最是费台。”
  萧风早就看得呆了,见他停笔,跃跃欲试,王廙却道:“你还是先别用太多力,当心你的手才是。”
  萧风欣喜迷狂之际竟没听他说了什么,循着口诀运指落笔,不多时但听得“哎呀”一声惨叫,萧风捂着握笔的右手痛苦不已,待得小虎过去看时,中指和食指都已折了。
  王廙显然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顺手从旁边的架子里翻出药酒与绷带替他处理伤势。
  “若非做了这些天的杂活,他的指头从此便要废了。”王廙边包扎边教训道。
  “为什么?”
  “金刚指法写一分便痛一分。常人稍稍痛了,便自然而然地不按口诀走,此时指法错乱必伤经脉。反倒是忍住不怕,便不会偏了原先的口诀,也就虽痛,终不会造成损害。我让你们干那些杂活,便是磨炼你们的心境,何时忍住了,何时才算得此笔法的大成之日。”
  两人听得惭愧,原是错怪先生了。
  王廙又道:“过去许多人来学笔法,我都是在他们要走的头一天晚上传他们口诀。结果手指被拗断的不计其数,你们已算是好的了,起码手指还没断。”
  两人惊出一声冷汗。萧风往指头上吹着气:“那,那我们还留下来做些杂活。”
  王廙笑道:“你们既已知道这些杂活的目的,它便再起不得作用。往后你们的笔法若想大成,只有靠机缘咯。切记,未有大成之前,万万不可多写,否则轻则折指,重则断腕,终身不愈。”
  两名少年惋惜不已,就这么错过了好机会。
  可惜王爷已经等不及他们的机缘了,王府传来的消息是,他恐怕捱不过今晚。
  萧风已经挂彩,只剩得小虎能使这笔法。
  王导催着小虎快写,霏霜与萧风俱说不能写,子衿一言不发。
  倒是小虎自个儿坚决地道:“写!”
  霏霜拦住他:“你没见萧风这样子么?”
  小虎仍是要写:“不写,旁人成了琅琊王,我们都要遭殃。”
  他的眼神里透着刚毅与坚定,任凭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劝不听了。
  又或许,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最后子衿开口道:“你写吧,不过写不下了莫要硬撑。”
  小虎附在他耳边与他嘀咕些什么,子衿边听边点头,最后柔情脉脉地往霏霜这边望来。
  “师妹,此番我若成为琅琊之主,你便是琅琊王妃。有违此誓,天理不容!”
  霏霜心头一颤,颤得满脸绯红。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子衿的眼睛,好怕他突然把这决定收回了去。
  余光瞥见小虎信步回房,赶紧找个借口开溜:“我,我看他写字去。”
  一直到书房里把门阖上,胸前的小鹿还是扑通跳个不停。
  小虎悠悠然地研墨:“师姐这回可满意了?”
  “你个小鬼头,怎么哄他说出那些话来!”霏霜一边用手扇着脸上的热气一边笑着埋怨道。
  小虎嘴角略略勾起,三指捏紧笔杆,就要落笔。
  霏霜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叮嘱他:“现在我可不是开玩笑,你务必要记得不可逞强。”
  小虎轻轻点头,第一笔已经落了下去。
  他的额角显出一道小小的浪花。
  霏霜的心也跟着一紧,也不敢去问他,唯恐乱了心神,乱了他的笔势。此时贵在心神合一,若乱了,只怕损害更大。
  案台的烛一寸寸短去,漏刻的水一滴滴渗出。
  每滴一声响,她便要在心里念一个数,却也不知念了多少,摊在小虎面前的那张纸上依旧寥寥数字。
  小虎低着头认真写着,她不知他痛到什么程度,至少眼睛已经越眯越小,额间的汗珠也是越来越多。
  纸上的字越来越多,霏霜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直至她竟无法控制身体的发抖。
  光能看着他的痛,却又不能施以援手。恐怕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最后一笔可算落完,霏霜整个身子已然半麻,怔怔地迈不开脚步。
  小虎也是如此,整个手僵在半空,似乎痛得忘了怎么收笔。
  要是这会手一松,笔一落,墨一散,整个书作便要毁于一旦。
  霏霜甚至不敢呼吸,她怕任何一丝声响都将摧毁这得来不易的笔作。
  可是小虎的手指还是一点一点地松开,不由自主地,眼见那支笔就要直直地落到纸上。
  忽见他猛地把手往回一拉,转身间后头的屏风已被扫来的狼毫凶猛地击破,而那根摧枯拉朽的毛笔也因为巨大的冲击断作两截。
  “小虎!”
  霏霜这一声尖叫引得众人破门而去。
  但见小虎那只握笔的手颤颤巍巍地像是丢了魂,如同没有生命的枯枝悬在半空。
  “大夫!大夫!”
  霏霜歇斯底里地扯开嗓子吼着,急得眼泪滚烫而下。
  王导第一件事却是赶紧把仿造的遗书收到一边。
  好在小虎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几丝光彩,宛若刚刚从梦中苏醒一般。
  那只手松开握住的断笔,抓紧霏霜的肩:“师姐,我没事,别担心。”
  霏霜明显能感觉抓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呀?
  第二天,手缠绷带的小虎以王家人的身份前去琅琊王府上吊唁。
  王导可谓心思缜密,唯恐出些什么乱子,非让他亲临现场不可。
  小虎望着自己伤得不轻的右手苦笑,就现在这样子便是出了乱子他也不能干预些什么呀。
  唯一的好处是霏霜师姐成了他的小跟班,时而搀扶搀扶,时而端个茶送个水。
  呼,连子衿师兄都没有这般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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