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终于搁笔,秦傕也满意地点头。
“夫人心思通透,一点就懂,若自小习字,想来会成为一代大家。练得晚倒也无妨,有本王教你,必能写出一手好字。”他一张张检查着她练的笔画,装模作样摸下巴,捋着根本就没有的胡须。
辛苦是辛苦,可进益不小,卫子楠也是开心的。今日午后,你一句我一句,闲来无事说了会儿话,竟让她平静下了心情,看秦傕也没那么有意防着了,倒还乐得与他说笑。
“不知可赶得上王爷的造诣。”
秦傕放下纸张,笑得狂妄,摇着食指瘪嘴道:“难!不过夫人如若愿给本王点甜头,本王愿倾囊相授。”
“不愿。”
“夫人忒没有情调了。”秦傕顺手理了理因为躬身有些微皱的前襟,瞅了眼窗外,“天色还早,本王得去太子府赔个不是。夫人记得留饭。”
卫子楠一顿,继而了然。太子将恒王视作同阵营的人,出了程松这事,到底是因为秦傕而起,若秦傕不前去表达一下,将她推出去顶了罪过,太子恐还要疑他。她与秦傕虽然划了界限,但此事毕竟是划线以前发生的,再用她来顶一次也没什么。
“王爷但去吧。”
这话题一提出来气氛就不大对,秦傕暗叹了口气,走至门口时回头看卫子楠一眼,见她埋头看字帖,脸上无甚表情,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他蹙蹙眉,霜雪霜华皆懒的带便出门往太子府去了。
却说秦傕刚走,卫子楠一页字帖尚未看完,久不见归的林方终于回来禀事了。
就为了找个萧任之,他举国上下能用到的关系都用了,结果还是连点儿线索都没找着。奇了怪了,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从前怎么说也是将军手下最得力的探子,甭管多小的事,他都能给你挖出来,可这回……着实栽了跟斗。若非将军的确是被此人所救,又有好些人亲眼见他背着将军回来,林方都要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了。
上一次见将军,还是在军营中,这回在恒王府的书房……将军这不男不女的打扮……身着女装半臂直裾,头顶却无甚样式,只高高束了马尾……还真有点别样的漂亮。
可惜,他没敢多看。
“查得怎样了?”熟悉的清冷声音,无风无波,如一汪幽深的潭。
被这么一问,林方顿时就泄了气,很有愧意地回道:“让将军失望了,属下找遍大昭,未发现此人半点踪迹。按说即便用的是假名,也该有蛛丝马迹才对,可属下却毫无发现。”
他还想往下说清楚些,不过是换口气的工夫,却突被卫子楠打断了话:“罢,他大抵是不愿被人找到。”
“……”林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不是才刚开始禀报么……难不成将军已经彻底失望了?他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等在原地,等将军的安排。
卫子楠蹙着眉,天生上扬的嘴角又勾了几分起来,似乎是笑了,可又让人看得心底发凉。她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找,还是不找,找到了又能怎样?
萧任之,你为何要躲?
林方看惯了将军的杀伐果断,像这样的犹豫神色很少在将军脸上出现,他有些……忐忑,过了半晌,终于壮着胆子问:“……将军,可还有吩咐?”
卫子楠刚开始的确在想如何找萧任之的事,但忽然有个念头浮了上来。她总觉得,这个萧任之有哪个地方不对,却着实抓不住一个确切的点,究竟何处不对她也说不出来。
待到林方出声,她才暂且收了细想的心思。
“萧公子不必再加派人手去查了,就以这样的人力先查着。我倒是还有一个人要你去查,十天之内我要知人一切底细。”
“但请将军吩咐。”
片刻过后,林方从书房出来,径直出府联络各部人马去了。
☆、第44章 美玉中藏
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五天。
由程松牵扯出的科考舞弊一案在太子与顾琛的严查之下,很快揪出了深埋的毒虫。负责科考的官员收受贿赂的竟有十之一二,虽统共只有五六人,可干系重大,震惊朝野。
皇帝龙颜大怒,虽未处罚太子令其戴罪查案,却让太子丢尽颜面。程氏自然也被揪出来了,有皇帝盯着,即便太子想帮着遮掩,也是不敢。按说此事本可大事化小,那程氏到底只是个妇人,又是帮人打点关系而已,说不上有太大的罪。然皇帝有心重整科考风气,下了一道旨送去镇国公府,削了程氏的一品诰命,树了个警醒世人的例子给世人看。
一时之间,朝堂与坊间都在议论这位曾经身披荣光,总是趾高气昂,看人第一等的卫夫人。有替她惋惜的,亦有幸灾乐祸的,总得算来倒是看她笑话的居多。
这么一来程氏的脸,丢得不比太子小,即便她女儿依然是太子妃,那头也终究是抬不起来了。别说出门走动会受人冷遇,就是这个门儿她都不敢迈出去。
她倒是写了一封信去骂卫子楠,可能弥补得了什么,那卫子楠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没把对方气到,她自己倒是气倒了。
李嬷嬷吹冷汤药送到她嘴边,语重心长地劝:“夫人,该吃药了。不吃药这病好不了呀,咱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呐。”同样的话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可效果甚微。
程氏无力地把头偏过去,什么都不想吃,就算是药她也懒的喝。也不知怎的,从前日起上吐下泻,发烧盗汗,虚弱得眼冒金星。这还不算,浑身起的小红疹子才叫折磨人,奇痒难忍,灌了两天药才勉强把这痒压下去。一旦没了痒,程氏也就没心思喝药了,看到药更是想吐。
她到底得的什么病,请来的两个大夫竟都说不准,分别开了止痒的,止泻的,补气的。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光喝药都喝饱了,喝得人越发没精神。
“别让我喝了,拿开。”程氏面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水光,才两天而已脸颊已见凹下去,若她不说话几乎像个死人。
李嬷嬷只好把碗拿开,心中一动,又琢磨了套说辞,变着法儿地又劝:“夫人不能这样任性,如今老爷不在,少爷也没了,您若身子垮了,那些牛鬼蛇神岂不痛快,伤心的还是太子妃。依老奴看,夫人这病来得蹊跷,许是有人动了手脚才是。”
程氏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有夫君疼爱,儿女尽孝,哪次生病弄成这样,竟连个说贴心话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太子妃因要避嫌,也不敢回来看她,只派人早中晚地问候。她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能伤心过了头。
李嬷嬷这么一说,程氏咬牙切齿,终于被点醒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必是那小贱蹄子派人在我府中下药!我当年就不该留她!”
“唉……”李嬷嬷懒的说二小姐的不是,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又接着劝,“所以说,夫人您得喝药,快点养好身子。若一直这么下去,岂不叫别人痛快。”
如今的镇国公府哪里比得了从前,镇国公去了以后,卫祯没能袭爵,府兵自是不能再留的了,加之她又被削了诰命,不合规矩的用度和排场都得撤掉。所以,镇国公府的保卫力度大大减小,若有什么人想在府中动手脚,应不是什么难事。
说是卫子楠干的,可又没凭证。细细想来,依她的性子又大抵干不出这种下药害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况且她若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程氏虽然想不明白,但到底是信了有人下药害她的事,终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撑坐起来:“把药端来,都给我端来!”
待她养好了身子,再收拾那小贱人,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把这些药灌下去,她才有精力和那碍眼的女人斗。
此时在恒王府里,卫子楠又练完了十页纸,下笔越发觉得顺畅。秦傕这位教字先生在旁边又摆了一盘棋,这回倒没有黑白子一起下,而是童心未泯地摆了个猪头出来。
摆完后自个儿在那儿哈哈笑,也不知有什么可乐的。
卫子楠搁下笔,转转酸麻的手腕,结束了今日的练习。
“看个猪头都能乐成这样,王爷真是好兴致。”她改拿了本兵书摊开,嘴角爬过一丝笑。她想不笑都难,大约来看到秦傕这个人就想笑的吧。
秦傕拿起黑子,一壁准备再摆一个猪头,一壁对她说道:“倒不是笑这猪头。猛然想起,程氏上吐下泻已经两三日了,眼下不知还爬得起来否。怎么,夫人不知道?”
卫子楠不痛不痒地看他一眼,扫了几眼兵书才冷淡道:“与王爷无关,王爷高兴什么。”程氏如何了,那是她的事,秦傕高兴个什么劲儿。
“老天爷都看她不过去,夫人还不许本王乐一乐?”
卫子楠默然。清眸短暂睇他一眼,闭嘴不再开口。她心里猜测,这大概又是秦傕的恶趣味吧。程氏突然生病,大夫没诊出病因,总得有个说法不是,那这说法大约只能算到“有人下药”头上,秦傕又笑得这么痛快……
可她到底又不太确定,只得按下不提。
秦傕吃力不讨好,悻悻然继续摆他的猪头。待卫子楠的兵书翻了两页之后,霜华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脸上笑嘻嘻的,如释重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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