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我还特地给他做了几个花式的点心,也做心情发泄了。
完事后,我熄了灶火,随手捡了块蒸糕叼在嘴上。绕开大摆“筵席”的季云卿去净了个手,而后便往草地上席地而坐,与他隔着张矮桌面对着面。
“我觉着……”我咬了口蒸糕,话到嘴边,觉着风月这种东西要是跟他谈等同于对牛弹琴,遂又改了口,“我们还是先去将厉轩接回来罢。”
他也不知听没有听进去,应和一句:“那便接回来。”
“可是厉家上下是这样的态度,便是接回来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重重叹息一声,“他如今还尚未被人贩子带走,乃是被一个老妇人捡了回去。不过家里一贫如洗,无法带他寻医,我怕拖不了多久他便会……”
这个我的确拿不准,不过是按着时间点来推算的。陛下前日若是去见了司凝雪,便意味着她前日白天还在献城。
司程将要进京为官,日后第一个官职便是这献城的县令。他有个宰辅当爹,早些知道任职之处并不困难,只不过他不好自个出面与城中权贵多加接触。便由着司凝雪途径时暂留献城、出面与一些夫人小姐们交好,也体现出他们司家一个平易近人的亲和态度。
若非是司程出了事,她自然还会多待上一阵,故而她怕是前日傍晚赶回的山庄,厉轩出事时间大抵便在前日了。
致使厉轩中毒的药草我后来在书上翻到过,并不会致人痴呆,却能毒哑人的嗓子,剧痛无比,且一个时辰之内服解药才有转圜的余地。至于他后来变得痴呆,怕是遇到了些不堪的事。
季云卿见我忧虑,仿佛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抬起眼,微微认真问:“为何要担心他?”
我一愣:“为何不担心?他还是个孩子,却被家人舍弃了。”
他摇摇头:“你不知道他还活着。”
我更傻眼了:“我知道呀,我昨天不是同你说过了。”
“你不知道。”季云卿的眸光很淡,出乎意料地带了点执拗,凝着我,“知道了,心就乱了。你看得到,也听得到,所以更要小心。”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过话,一时间让我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这样冷漠的观点,好半晌才憋着嗓子道:“天师都要这样么?”
季云卿仍是摇头:“每一刻都会有许多人死去,担心也没用。”
“难道不能救一个算一个吗?”
“可以。”他终于点头,幽静的眸望入我的眼底,认真着,“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心里一寒,霎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
补了道早餐回院,陛下已然不在了。问夏风,她道陛下随着司凝雪去了主院去会见老夫人了。
我哦了一声,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
这一觉却没能睡踏实,爬起来复看了看膝盖上的伤口,胸口像是憋着口气,有点喘不过来。
难道说,一切都改变不了?
如果未来是可以被天师预见的,那注定是无法更改的——不然便会有了差异。
可是主观上,我宁死也不会再妥协,嫁到芍药山庄,那我的命运可是会能改变?若能改变,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从未细思过重生一事。季云卿三言两语透露给我的讯息,无外乎命运二字犹若巍峨高山,半分不可撼动。
一道疤,绕了一圈仍是回到了我的身上。前世的经历,还有多少是需要重来的呢?
我睡得昏昏沉沉,感知到有人轻轻扣了扣门,不急不缓的三声,带着熟悉的韵律。我片刻后才清醒过来,爬起身哑着嗓子应了句:“在呢。”
陛下便推门而进,语气有些不同寻常的温和:“病了?”
我只是应了句在,并没说进来。这这这……我还躺在床上呢!
隔着道屏风便可以看到陛下的身影淡定自若往这里头走,我吓得赶紧抱着被子躺了下去,连声道:“没呀,没病。”
他竟然当真绕过屏风走到我床前了,恍似没听到我说的那声,抬手抚上了我的额头,搭在上头,好一阵:“没病你怎的会窝在房间里头?”
我有点不乐意,陛下再是自己人,这么待我也是忒随意了:“我又不是野丫头,不至于天天在外头跑,我也是会绣花会纳鞋的好么?况且我这么睡着,即便是哥哥你也不能径直往我闺房里走的罢?”
陛下微怔。
我亦没想到,自己会趁着起床气,不小心便发泄出心里憋了小半天的不满。
陛下缓了缓后,收回搭在我额头的手,仿佛转瞬便理解了我火气的来源,更出乎意外地服了软,退一步道:“确是我说错话了,亦不该如此随意待你。”眼眸含了丝极淡的笑,莫名有些望着闹气性小孩的宽容,“我往后只当注意着的。”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自在起来,磕磕巴巴:“我……我不是再指责你……”
陛下嗯了一声,闲闲打量起周遭:“谅你也不敢。”
“……”
陛下今个心情不错,是个千载难逢的哄人机会。
我整个上午都呆在陛下的房中,给端茶倒水、铺纸磨墨,虽然陛下后来甚少再跟我说话,不知再看些什么文书。我巴巴坐在他的身侧,几日以来惴惴的心渐渐安定。
我最害怕之事,莫过于某天他忽而觉着我麻烦,不想再带着我了。
陛下说中午的时候会来一封密函,遂而我们下午才会动身离开。
随身带的衣物不多,也只有我添了几件衣裳,拾掇拾掇加总起来竟还有些沉了。
我早早通知了季云卿,自己收拾完东西后,听夏风说饭做好了,方提溜着裙子一溜小跑去找陛下。
长廊弯绕,我一时兴起跨过栏杆,意欲穿过庭院。院中一方耳门开在东北角,树木遮掩,我若不走这个近道也是瞅不见的。猝不及防眼角闪过一片苋红,一回头,心脏便是陡然紧缩起来,僵立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大夫人身后立着两位服侍,姿态雍容停在那,目光遥遥落在我的身上。
她的眸光可算是温和的,可我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便有种见了猫的耗子之感,如坠冰窖。
长廊弯绕,我一时兴起跨过栏杆,意欲穿过庭院。院中一方耳门开在东北角,树木遮掩,我若不走这个近道也是瞅不见的。猝不及防眼角闪过一片苋红,一回头,心脏便是陡然紧缩起来,僵立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随身带的衣物不多,也只有我添了
☆、第二十八章
对于这句,纵然意料之外,叫我面上有点发烫,但最终还是矜持一笑,没脸没皮应和着点头点头。
陛下甚满意。
萱铃犹若吞了鸡蛋似的张着嘴,欲言又止半晌,合上嘴,转过身朝季云卿:“得,现在天气正好冲刷你身上那丝生气,走吧走吧,逛鬼市,就咱俩。”
我起初的害怕劲过了,想着不能去又有那么一丝遗憾的兴奋,准备进屋去拿我的纸钱,“我给你们烧纸,我买了好多备着呢!”
萱铃闻言同样从座位上起身,大喜,“哎哟喂,你可真是个贴心的!”
我俩一拍即合,说着就要走。季云卿却慢几拍方回应,“且等等。”
“啊?”
“为什么?”我与萱铃同时出声。
季云卿道:“听你的意思,鬼市离这里不远?”
“就咱俩的话,一刻钟路程差不离了。”
季云卿嗯了一声,“那不着急,我还没吃完呢。”
我:“……”
萱铃:“……”
我原是个慢性子,给季云卿这个不走心的一衬,反而成了急躁的那个。看他仍慢条斯理喝着汤,也是无法了,便计划着同萱铃先去烧纸,左右那么多纸,要都烧完还得要一阵的。
想起来便又回头问了季云卿一句:“季云卿你在冥界有钱吗?要我给你烧吗?”
灯光昏暗,我并不确定听闻这一句的季云卿,是否一如我所看到的那般,眸光片刻的怔忡失神。
他搁下筷子,转过头来认真喊了我一句:“谷雨。”
我应:“恩?”
“我还活着呢。”
“呃,对不住……”言罢,本来想对着萱铃讪笑一下,说那还是全烧给你好了的时候。不期然一转头,看到近处萱铃灰白的脸,以及发乌的眼底和唇色,也不知准备好的讪笑,笑准了音没。
我不怕萱铃,但对面前这个动作僵硬,一脸死气的书生实在是……
同这么个半死人挤在房间里烧纸钱那画面太和谐,我都不敢想。起初头脑一热没想到,现在再说出来,便有些伤萱铃的面子了。
也罢,咬咬牙就挺过去了。鬼都不怕了,怕个死人作甚!
我大刀阔斧迈步向前走,忽闻陛下一句:“烧纸钱之时,这书生的尸首如何处理?”
我一想,对啊,萱铃要去收钱,穿着人皮可收不了。
“脱了立着吧,这书生尸体快僵了,放地下一会起不来。”
立……立着?!我简直要被骇得面无人色。
说来可能不恐怖,可人真正瞧见死人时,最吓人的并不是这“人是死的”这么件事,因为那并不直观。最直观的,是他通体僵直,绷得像个冰块的样子。瞧见一次,能做好几天的噩梦。
我向陛下求救:“哥哥要同我们一伙吗?多个人烧会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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