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刚开始,我提及可以帮忙的时候,厉景还有所动摇,如今出声阻止厉思明,则表明他的立场已经很坚定了。
虎毒还不食子,这究竟是群怎样的人啊。
这么一打断,厉思明当着众人、压着族中利益的牵扯不敢再开口。家事难断,我同样只做不知,进得屋去。
进屋之后,陛下方转身问我:“你今个一通装神弄鬼,可是知道什么?”
我瞟了眼在屋内四处打量的季云卿,听陛下说句无碍,才将知道的事和听到的传闻一股脑告诉了他,自然不是以前世经历的角度说的,而是开天眼般的角度说的。
季云卿虽然状似没有在听,却在我说完之后凑上来:“你说的比我能预知的还要详细许多,谷雨师父,当真不愿收我做徒弟么?”
陛下抿唇,诧异:“你要拜她做师父?”
我自然又将来不及同陛下解释的,灵异事件和他说了,说我能听见鬼的声音。
陛下前世是丝毫不信这种东西的,遂而刚开始时机不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回说完之后,他果不其然沉默了许久,叫我略觉得忐忑,怕他说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殊不知过了一会,他却歪头看我一眼:“昨夜遇着鬼了怎么不来找我?吓着了么?”
我心里一暖,不知怎的,就像是猝不及防咬了一口糖,直甜到心坎里:“我不敢,她老跟着我,我不敢告状。而且哥哥你也休息了。”
他又问:“那后来是怎么甩掉的?”
我如实道:“我和她聊天,睡一觉起来就不见了。”
“你可真心大。”
我老脸一红,忍不住辩解了句:“起初是吓了一会,听她说不会害我才不怕的!”
他眸底染进些许笑意:“红什么脸,我是夸你呢。不然多了个这样的能力,都要担心你睡不好了,这不是适应得很好么。”
☆、第十七章
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时,月已上中天。
我略作洗漱后,打着呵欠告别的陛下与季云卿进得房去。昨夜没怎么睡,今个着实是熬不住了。
我原本是要给狗子洗个澡,复又想它今个大半天都是呆在陛下怀里的,待遇规格高得逆天,身上的白毛都没怎么见脏。实在是懒得不想动,遂趴在软榻上,将它抱起来,同它面对着面:“狗子,你可是不想洗澡?”
它朝我摇了摇尾巴,一脸懵懂且兴奋的汪了一声。
我瞅着它那双澄澈的眼,有些良心不安。最终还是解了狗链,艰难从软榻上爬起身,抱着它去了后院。
我原本记得后院的树下还挂着几盏红纱灯笼,加上抱着狗子不方便,便摸黑出了门。
灯笼拢着红纱,光本就不大亮,距离远了照不到环绕的走廊,我几乎是在黑夜里头行走。
不晓是不是季云卿存在的关系,自打他出现之后,我便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了,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听不出来罢了。
想到这,我更紧的搂了搂狗子,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
“吱呀……”像是风吹动了窗,传来一声老旧的磨合声。
我屏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意料之外的看到一张在苍白的脸,明晃晃地从窗口探了出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昏厥过去,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平静且不走心的:“谷雨师父,这是要去做什么?”
若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这会子我就该骂娘了。白天白着好看也就罢了,晚上也白得发光,飘在一派黑暗里,真是……
我这方好不容易才压下情绪,也不知他却是想到哪里去了,手一撑窗台……
原本应该是很帅气的翻窗而出,然而他身手却意外的不那么轻便,没能翻过来……
不上不下地卡在窗口,仿佛企图越狱的犯人,从窗口朝我伸出一双渴望自由的双手,面容却自始至终的高深莫测,瞅着我:“来,拉我一把。”
我抱着狗子:“……”
“你……为什么不走门呢?”
他一愣,我沉默。
而后他便从窗口缩了回去。
……
他以为我是带着狗子去开小灶的,在房中听到我经过的动静,便亟不可待地拦住了我,要跟上。
我只得跟他认真的解释:“我好歹是个姑娘家,晚上一般是不吃东西的,会变成胖姑娘。”
季云卿负手走在我前头,闻言略带同情的回眸看了我一眼,然后毛遂自荐道:“那我可以帮你吃。”
“……”
幸得季云卿这趟出来了,不然我也没有想到,狗子这么丁点大的个子,不乐意洗澡撒气泼来,一个人竟然都拿不住它。
鉴于我没带狗链,好不容易将它哄回来了,只能抱进屋洗,省得它再满世界跑。
是以,水花声伴随着狗子的不屈的狂吠,响彻了整个院落。导致后来我都很是惊讶,蹲墙角吸面条的声音都能听到的陛下,是如何忍受着鸡飞狗跳的喧嚣而始终没有出门的。
我心里介怀,第二头便问了。
陛下喝了一口清粥,冷不丁笑了声,看都没看我一眼:“谁乐意去当根打鸳鸯的棒槌。”
我长长的呃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适时季云卿从门后绕了出来,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桌面,矜持笑了:“我便道这个点起来有吃的。”
从前未能感觉,如今方晓,我的处境相当之水深火热啊。
早饭过后不多时,秋叶上来收拾东西,我看着她,尚未来得及感慨物是人非难以相认,便有一只趴儿狗嘚吧嘚吧跑入了院内。
在坐之中只有我是瞅着院外的,不由一愣,又低头瞅了眼自己脚边趴着的狗子,短短的腿,乌溜溜的眸,雪白的毛发。这跟照镜子似的两只狗是怎么回事?
心念刚起,门口便传来女子明显压低嗓音的轻唤:“楚楚?来,楚楚过来。”
那声音灵动清脆,又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婉转温柔,耳熟得紧。
然则在院内花从中优雅散步的楚楚都还没有反应,我脚下的狗子却是一个猛子窜了出去。
狗与狗的区别就这样显现出来了。
它俩虽然长得跟双胞胎似的,然则人家楚楚小步轻移,低头嗅花。我家狗子好不容易见到同类,就跟嗑了药似的,猛然窜进花丛中,几个扑腾。
我不懂狗,但是我现在强烈怀疑狗子是公的,而楚楚是母的。
这种强烈的撒欢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我刚刚站起身,准备去劝一劝它要矜持。魔风了的狗子忽而在花丛中一个蓄势跃出,我猜它可能是要玩,但事实却是……
它一头将楚楚撞飞了……
楚楚滚了两个圈才停下,爬起来后一脸茫然且委屈地瞅着狗子,甩了甩毛。
这就很尴尬了……
我这个当“妈”的都看不下去了,一路小跑着过去,蹲下身看了看楚楚。当着外人,说话自然是收敛矜持些了:“没伤着吧?”又板起脸,对着依旧跃跃欲试的狗子:“莫再胡闹了!”
狗子被我面容肃然的一斥,竟然真的偃旗息鼓。
见有人来,司凝雪仿佛才得了赦令,终于敢迈步走进这个院子。
刚才的那一幕她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当即心疼地从我手中接过楚楚,朝我柔柔一福身:“见过天师大人,楚楚顽皮,随意跑进院来扰了您的清闲真是对不住。”
时隔数年再见到司凝雪,还是她年幼的模样,十五的少女嫩得仿佛能从皮肤里掐出水来。眸似含着盈盈秋波,总携着那一股子的温柔。
我要是个男子,怕也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罢。
忽而惆怅,转瞬又想开。她虽是个弱柳扶风模样的女子,内心的坚韧却是我早见识过的,若非如此哪进得了后宫那般的是非之地。她是哥哥的良人,有关这一点,我从不曾怀疑过。
“无碍的。”我敛袖站直身,礼遇淡然微笑着,说着神棍的台词:“司姑娘与吾等有缘,不妨进屋坐坐?”
陛下那个范儿,怕是不会自己过来搭话的,这不就是咱们鹰犬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么!
☆、第十八章
司凝雪自然应允,将手中的楚楚放下,嘱咐它在外头玩,仔细理了理着装才随着我往屋内走。
我抱着狗子往回走,眼光扫到小跑在我前头的楚楚,心神忽而通透,想明白了些事。
我的记性算是颇好的,只是对许多小事都不搁在心上,费神想想才能记得起来。原本前世司凝雪便是养这么一只狗的,只不过养在了上京,没怎么带回芍药山庄过。我从旁人口中听闻了这么件事,晓得她爱极了这样的小动物,这么个怜幼的举措搭上副温柔的性子,一度被当做美谈被人称赞着。公子哥们追求她,多也是从这方面入手,小兔子小猫儿送得是层出不穷。
陛下好歹是重生过一遍的人,不动声色抢占一个先机乃是理所应当,就是不知道是谁不知好歹比陛下先行了那么一步。害得陛下败兴而归,那日回来都没个好心情,后来又顺手将没了去处的狗子塞给了我。唔,还是我傻了吧唧自个“要”过来的。
我掂量了一把偃旗息鼓,耷拉着耳朵的狗子,心底着实微妙得紧。
行至门口,让了下身,引司凝雪进门,自己则站在门口不动了:“司小姐进去便好,我师兄自会有话同你说。”身子转了一下,想要往外走,忽而又瞅到在屋内慢条斯理却锲而不舍吃着东西的季云卿,眼皮跳了一下,又折回来,“季师兄随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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