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即又聊了两句闲语,三娘子便让姚氏在垂花门这里止了步。自己则熟门熟路的踏进了抄手游廊,直接朝外院走去……
备喜的日子总是忙碌又充实的,后宫添妃,皇上赐婚。高门大户里头嫁女儿的娶媳妇的那是一户接着一户,左右让永新元年的这个秋天一扫了之前国丧的垂迷,使得整个帝都都变得热闹喜气了不少。
而三娘子之前和宁氏商议过的喜铺营生也在陆承廷和五爷的帮衬下顺顺利利的在吉庆街的街口开张大吉了。
这铺子是三娘子和宁氏一同做的,两人各投了一半的银子。一个管事,一个管账,又承了陆承恩的人情,请来了如今在帝都做的风生水起的两个私媒坐镇,是以这铺子才刚开张两天,就已经促成了三桩良缘,一时之间倒也让三娘子和宁氏的喜铺名声大噪了起来。
上门的客人多了,宁氏手头的现银也就多了,三娘子自然愈发的费心卖力了起来,而谁知,就在铺子开张一个月以后,陆承廷却意外的给她带回来一比特别大的买卖。
这天其实已经很晚了,陆承廷回来的时候三娘子已经是睡都迷迷糊糊了。
半梦半醒间,她只觉得鼻尖处突然就冒起了一股清浅的酒香,慢慢的,酒香渐醇,三娘子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覆住了她的嘴,让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侯爷……”这令人难受却格外熟悉的感觉让三娘子不曾睁眼就喊了陆承廷一声。
陆承廷松开了她,轻轻的一笑,起了性子用力一拉,然后合着被子就将睡眼惺忪的三娘子拥入了怀中。
三娘子一阵惊呼,人顿时醒了七八分,当下就红着一张脸娇嗔的瞪了陆承廷一眼道。“净房已经烧了水,侯爷还不赶紧去洗洗?”
“洗洗再来闹你?”陆承廷有些微醺,张口就来了句混账话。
三娘子猛的拍了拍他的背,低吼了一声。“陆承廷,你别闹,明儿我要起早的!”明天是十五,三娘子照例要去老夫人跟前晨昏定省的。
毕竟老太太待不待见她是老太太的事儿,可规矩做不做却全看她这个媳妇了。
“好好,不闹,不闹,我和你说个正事儿。”见三娘子真的有些恼了,陆承廷便乖乖的松开了手,扶着她坐稳了身子以后方才收起了嬉皮笑脸,正经说道,“今儿我和舒王喝了几巡,他如今替皇上管着内务府里头的事儿呢,听说你在开喜铺,舒王便丢给了我一张名单。”
“名单?”三娘子当下已经完全清醒了,“内务府有什么名单是归侯爷你管的?”
“不是我管,是给你的一笔大买卖。”陆承廷笑得春风得意,摆明了就是想在三娘子跟前邀功的。
“买卖?”可三娘子却更不明白了。
“之前宫乱的时候你也在场,先帝爷后宫里头跑了几个妃子和不少的宫女,这事儿你知道吧?”见三娘子点点头,陆承廷继续说道,“后来国丧当下,皇上也不好出手管一管后宫那些侍女,可如今除服出丧,皇上又大赦了天下,便想先放了先帝爷时伺候的一批宫女出宫。内务府就把这事儿给接下来了,想着让你的喜铺接了这单生意,给那些个宫女寻一户正经可靠的夫家,让她们下半身老有所依,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第151章 云翻影?春风二度
“内务府……”可三娘子一听就有点怵了,“我这么个小铺子,哪里供得下内务府这么大一尊佛啊!”
“你开门做生意,就这点胆子?”陆承廷捏了捏三娘子的鼻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那你也别指望这辈子能发大财了。”
“陆承廷!”三娘子简直气绝,“能好好说话么。”
“你就是脸皮薄,我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说话么?”陆承廷一边说,一边和哄孩子似的轻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晃着身子。其实连陆承廷都觉得奇怪,自己好像偏就爱看三娘子娇嗔发火的模样,他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了。
而三娘子呢也左右有些起床气,想方才她根本就是被陆承廷给闹醒的,当下还有些懵,且乍一听内务府,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三娘子便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偏这会儿见了陆承廷竟这般软了声的讨好着她,三娘子当下又觉得整个人暖烘烘的,心里的气劲瞬间就化开了,柔了眉眼就轻声轻语道,“我又不是不长脑子,侯爷以前是从不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的,舒王是皇上的十四弟吧,这般年轻就能一手把控内务府之责,想必皇上也是有心重用舒王殿下的。新帝登基,怕的是什么?来来回回也就是老生常谈的那几句话,怕结党营私,怕功高盖主。侯爷如今势头正旺,这烈火喷油的当下更要仔细谨慎,万一被有心人参一本。说侯爷暗中勾结舒王插手内务府的事儿,那岂不是赚了银子却赔了名声,也是得不偿失的。”
谁知陆承廷听完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半晌才叹气道,“也不知你这般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性子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他说着,便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胸前的三娘子,见她也刚好仰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便辗转浅浅的吻了一下她的柔唇,笑着解释道,“这件事儿让外头的私媒来做其实是皇上默许了的。皇上的意思是这一批放出去的宫女大多还没到放出宫的年纪。且朝廷这里国丧刚过,官媒衙门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皇上便想着若再让官媒司来管这件事,那几个媒官只怕要撂担子走人咯。宫女择夫,其实很难,你当在宫里头的那些女官眼界会低吗?找些个乡村野夫的搁在她们面前,她们是瞧都未必会瞧一眼的,可是一般正经大户人家,谁又会娶个宫里出来的女子做嫡妻?所以这本也是件难办的事儿,舒王这才想着来与我商量的。”
“是舒王找的侯爷?”三娘子更惊讶了,“舒王是如何知道我开了喜铺的?”
“你要谢谢小五。”
“五爷?”三娘子被陆承廷这一问一答的温吞劲儿给闹烦了,当下就拉过他的手撸起了衣袖张口就咬了下去,“把话说完,不准再半句半句的往外倒!”这厮是在钓鱼呢,分明已经吊住她了,却偏偏不提杆,是几个意思。
陆承廷闷声一笑,赶紧说道,“你那喜铺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徽娘的私媒,是小五托了关系请来给你这铺子坐镇的吧。听说这个娘子有些来头,和舒王有些私交,舒王很看好她的能耐,所以与其说舒王是给了我面子,不如说是给了徽娘面子。”
“真的?”那两个让陆承恩请回来的私媒三娘子自然是有印象的,一男一女,男的叫淮生,女的叫徽娘,这两人私交是不错的,可是因为媒妁一事却经常会为了争个娘子、郎君吵得面红耳赤的,淮生似把软刀子。徽娘则是个暴脾气,两人配在一起也是绝妙。
“当然是真的,所以这单生意你就大大方方的接下来,然后直接丢给徽娘就成了,只和她说是舒王吩咐下来的,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的。”
“既这个徽娘这般有能耐,那为何愿意屈尊待在我这才刚开张没多久的小铺子里呢?”三娘子闷闷的自言自语,心中不解。
陆承廷循循善诱道,“世道之难,身在市井,并非是有了能耐就能有了尊贵的,更何况她不过就是个女子而已。”一句话,道出了世道百态的无奈,确是红颜薄幸,生活不易的。
因为有了陆承廷的牵线搭桥和舒王的暗中帮衬,三娘子和宁氏筹钱的这间喜铺竟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名扬帝都。
但凡是想嫁女儿或娶媳妇的人家,够不着寻官媒资格的,几乎都找上了三娘子的这间喜铺,再加上这铺子在秋末的时候帮着几十个出宫的宫女各自寻到了不错的夫家,促成良缘的本事那也是有口皆碑的,是以一时之间,那喜铺竟突然就门庭若市了起来,害得平常都有内宅庶务在身的三娘子不得不将子佩临时安在了铺子里掌控打点,以免店铺里的伙计新手应付不过来。
这一忙碌,待三娘子终于寻到了一个天晴日白的空闲天赶去裴湘月住的庄子的时候,已是秋尽冬来的薄寒之时了。
一大早,裴湘月就已经站在村口候着三娘子的马车了,当三娘子的马车飞踏而至的时候,裴湘月的一张脸都已经冻得有些红了。
三娘子下了车,一见裴湘月就忍不住嘟囔了起来,“这大冷天的,姐姐非得闹得我好像不认识路一般,这样在风口站着,也不怕生了病。”
“哪儿有这么娇贵的。”裴湘月热络的挽起了三娘子的手,然后指了路告诉了身后的车夫应该把马车停在何处,便带着三娘子徒步进了庄子。
接近辰时末的小村庄已处处有了烟火气,挨家挨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有甜糯的饭香隐隐的飘来,一路走去,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笑意满满的和裴湘月打招呼。人情暖意,乍退清寒。
“之前姐姐信中提及,我总也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便真的知道了姐姐所谓的‘庄子丰饶农户亲善’一说不是诓我的。”三娘子将此行一路的所见所闻记在了心中,直到跟着裴湘月进了堂屋,方才格外放心的和裴湘月袒露了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