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中意就好,什么都可以马虎,亲事万不可马虎,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若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姐姐。”
玉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长生正待问她舅舅家的一些情况,却看到了她眼里的犹豫和歉意,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起了疑心。她不是个善于掩饰情绪之人,早上走时还好好的,难道走后发生了什么不利于自己而又让她难以启齿的事情?
长生不动声色地靠近玉生,满脸感激地说:“娘说你的嫁妆都做了两份,做姐姐的不好,倒让你照顾我,取出来让我看看吧。姐姐虽不会做衣服鞋子,但绣活还拿得出手,长安的花样时新点,说不定还能指点妹妹一二呢!”
玉生高兴得连声应了,下了炕去打开箱子,长生看到她在打开箱子那一会儿,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似在挣扎中,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袱行礼就放在这个大木箱里,并落了锁,只有自己和玉生两人有钥匙,心里顿时有些明白了。
目前如果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能是财物上的损失了,难道她大方慷慨地把一百两返乡费给了周厚纯,又给周家每个人送了他们从未有过的珍贵的礼物,比如玉生的玉镯,母亲嫂子们的金饰,弟弟的上品笔墨纸砚,难道还不能让他们满足?还要把自己搜刮干净才称心?
忍不住一股恶气涌上心头,想起他们嫌弃自己出宫后赚不到银子养家,还要吃白食,就不顾亲情硬着心肠不去接自己,后来得到自己的厚礼还如此贪得无厌,正欲问个清楚,忽然看到玉生腕上空空的,自己刚回来那天送给她的玉镯不见了,心中更加生疑:“玉生,我送你的镯子呢?”
玉生的脸刷地白了,眼圈却红了,躲闪着说:“我天天干活,怕不心弄碎了,就先收了起来。”
长生已经肯定里面定有原因,又见她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不敢明言,想了想拉她坐下:“玉生可知道那只玉镯的来历?姐姐入宫那年,刚刚十二岁,又是乡里长大,什么也不懂,见天地被人欺负,幸好有位周嬷嬷与我们同姓,是前朝时的宫女,她没有一个亲人,见我年幼可怜就处处善待,视我为亲生女儿,走时送了那只镯子给我,所以镯子对姐姐来说无比珍贵,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才送给你,你可千万要爱惜!”
玉生“哇”地一声哭了,长生越发不安了,连忙不迭声哄劝,正说着,周王氏闻声进来,吃惊地说:“怎么呢玉生?难道谁还欺负你不成?”
第25章 卑鄙行径
周王氏追问了好大一会儿,并一再保证不让爹爹和哥哥打她,玉生才抽抽噎噎地说了她们走后发生的事。
巳时中(上午十时左右),早饭已过,午饭尚早,因为两个大孩子不在,家里难得的清静,尚且月中的大嫂陪孩子一起睡着,二嫂做完事情抱着女儿去窜门子,玉生正坐在炕上做嫁妆,周厚纯父子俩就卖豆腐回来了。
她听得响动,下了炕正准备出去问候一声,看还需要不需要喝茶吃东西,他们俩就进来了,玉生以为是来看自己,正高兴让座,爹爹却提出要看看长生送她的玉镯。她也没做多想,这个玉镯一看就是好东西,乡里人哪里见过,爹爹和大哥想看稀奇也能理解,就脱下来给他们看。
听到这里,长生心里一沉,看向玉生光秃秃的手腕,不动声色地问:“玉镯呢?”
周王氏也急了,一把抓起玉生细细的手腕:“你爹爹把玉镯呢?可是不小心打碎了?”
玉生哭着摇摇头,从梳妆匣子里摸出一个粗布手巾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只玉镯,周王氏这才长舒一口气,责怪地说:“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你这孩子,哭什么?把我和你姐姐急的!”
玉生仍然低头抹着眼泪不语,长生冷笑一声:“娘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我送的那只?”
因为日头西沉,房间光线有些暗,周王氏没有看清楚,听长生这么说,倒吃了一惊,拿过镯子站着门口对着光看:“这不是那一只!绝不是你姐姐送的那只!比哪只差老远了!娘绝不会看错,玉生,快说是怎么回事?”
“爹爹把姐姐送的那只拿走了,把这只给了我,还责骂我不许告诉你们,让我收起来不要戴,小心被你们发现了,如果你们问起就说我怕干活时不小心碰碎了才收起来,他们说等时间长了大家就查觉不到两只玉镯有什么区别了。”
长生满面鄙夷地接过玉镯细看,果真不是她的那只。那只镯子是上好的和田玉,淡青的色泽,温润通透,最少值百两银子,而这只是最次的玉石,甚至不能称之为玉,暗沉浑浊,花色杂乱,最多值二两银子,他们可真能做得出来!
愤怒之时,一颗心瞬间凉透了,这就是她的亲人,先是把她一个人扔在陌生的京城不闻不问,回来后得了她的重礼和返乡银不说,还要把上好的玉镯换成最次的,他们的胃口怎样才能填饱?
一怒之下,长生拿起玉镯子就要往地上摔,周王氏一把抓住她劈手夺下:“小祖宗,人有错东西无错,再气也不敢糟踏东西呀!你给娘,等他们回来我一定给你换回来!”
长生泄气地坐在炕沿上:“他们这会都不见回来,一定是拿去卖了,花同样的银子不一定能赎得回来!”
说完眼圈红了,难受地叹了一口气,向娘细说了在宫里周嬷嬷对她的百般照顾以及临别赠镯一事。
其实周嬷嬷一共送了她两只镯子,这只是早先私下认她为干女儿时送的,走时又送了一只更珍贵的羊脂玉镯给她,所以那只给自己留下了,这只送给了玉生,却被父兄给盯上了。
周王氏心疼地看着两个女儿,虽对丈夫和儿子的行径极为不耻,捶首顿足哭骂却无可奈何。
长生忽然想起玉生刚才开箱时欲言又止的矛盾表情,心里一动,打开箱子取出自己的包袱,果不然包袱被人翻过了。
她负气地把包袱摔到被子上:“玉生,你说实话,是不是他们连我的包袱也搜了?”
玉生不再害怕,也不再隐瞒:“是的,爹爹换走玉镯后,又和大哥细细地搜了你的包袱和回家那天穿得衣服,把衣领衣襟等处全部用手细细捏了一遍,又把你没戴的银首饰拨拉开查看了一遍,只发现了一点碎银子,倒也没拿走什么,然后吓唬我不许告诉。”
长生赶紧在包袱里翻,还好,几件银首饰和二两碎银并一些铜钱都在,他们大概觉得划不来为这点小物和自己闹翻才没拿吧。
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们倒是挺有心机的,见到那张银票有折痕,可能猜到自己是把银票缝进衣服里带回来,怀疑自己还有未上交的,居然趁她和娘不在搜她的东西!
他们为自己做过什么?且不说以前,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一直都是单方面的对他们付出,他们有什么脸面接受自己的付出?还做下这等无耻的事情?
幸亏自己提前多了个心思,贵重首饰交给舅舅保管,十一两私房银子只留了二两和一些铜钱在外面,其余九两藏在插花的粗瓷瓶里,上面盖一层小石子,再灌上水,谁也想不到。
至于银票,她从晋阳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包袱,一只包行李衣物,一只缝进了银票然后塞箱子底下了,他们大概以为自己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转移,所以只在自己带回来的包袱里寻找,倒叫他们落了空。
周王氏骂了一通仍觉得不解气,两个媳妇听到声音不对吓得不敢出来,周厚纯父子还没回来,一肚子的火实在没处可发,就要去找长媳论理。
慌得长生和玉生慌忙拉住苦劝:“爹爹和哥哥做的事,与嫂嫂何干?她还在月褥期,别吓着小侄子!”
提起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子,周王氏叹了一口气忍住了:“你娘不是糊涂人,你大哥两口子根本就是一路人,不是娘袒护他们,他们爷俩都是男人家,如果不是你大嫂出主意,如何想得出在包袱边角和衣襟里查找银票的主意?”
长生却摇摇头,也真许如娘所说,在包袱边角和衣襟查找银票的主意是嫂子出的,但是搜她包袱一定是父亲和哥哥的意思,她没那个胆。
回来不过三四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让人心寒?自己给家里那么多,他们并不满足,若怀疑自己藏私,或者遇到急事,张口要都行,一家人怎么都好说,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偷偷搜包袱行礼,这成了什么行径?
自己千方百计出了宫,不留恋京城之繁华,不就是为了回家寻找一份安宁和亲情,可目前,还有安宁和亲情可言吗?
一时怒向心头起,恨恨地对周王氏说:“娘,我知道你和玉生对我好,可这个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哪有亲爹搜查自己女儿包袱的?这次我一定要离开家!”
第26章 渐生离意
周王氏吓得一把抱住她:“你一个大闺女家,不在家呆着能去哪?你放心,等你爹回来,娘一定给你要回镯子,好好地和他们闹一场!”
玉生也慌得拉住她:“姐姐不要走,小时候你走了,娘天天忙,大哥和大姐嫌我爱哭,天天骂我,都没人管我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让你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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