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默然一瞬,“回去以后告诉徵义,莫要亏待了她,刘权大概再过三四日便会来接她,若是那个海盗千金出了任何问题让刘权撕破脸,会误了我的大事。”
“属下晓得了。”商义点点头,心想着原本就没有亏待过那姑娘,虽然背着犯人的身份,可住的是殿下在京郊的庄子,享受的是比高门大户千金小姐还要高级的待遇,整个儿就是当佛爷给供着的,比久姑娘都还大牌。
荀久走上前,冲扶笙挑挑眉,“原来你用来威胁刘权的是个海盗千金?”
“嗯。”扶笙颔首。
荀久眸光动了动,心道刘权这死孩子在他们家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背后竟然有那样一重让她大为意外的身份,再有,这个海盗千金是怎么回事儿?
“你在想什么?”扶笙见她出神,眼风掠过来,声音亦如清晨的海风,透着几许凉意。
荀久赶紧回神,机智地做出应答,“我在想,凌云海港到燕京城需要多长时间?”
扶笙抬头看了看天,答:“如今是辰时,快一点的话大概酉时能到。”
谢绍辉一听,再度抱拳一礼,恭敬道:“殿下旅途劳累,不妨在驿馆暂歇用了酒饭明日再启程?”
“不了。”扶笙淡淡移开视线,“这么长时间,朝中定堆积了许多政务,姐姐一个人处理不过来,我得回去帮她。”
姐姐……
荀久眸色一动,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扶笙唤女帝为姐姐。
第一次是在海岛上,他告诉她他与姐姐刚回燕京的时候收留了蜀国送来的质子苏简。
第二次就是现在。
扶笙竟然当着舟师大帅的面这样称呼女帝?
荀久眯了眯眼睛,觉得他这句话应该有两个意思。
第一,表明他们姐弟俩同心协力,并非像外界传言那样关系僵硬,剑拔弩张。
第二,表明他自己并没有谋反之心,更没有要取女帝而代之的意图,之所以忙着回去处理政务,全是处在臣子的角度。
想通透了,荀久才暗自在心中大赞这个男人说话的水平之高,仅是改变一个称呼就能让一句话意思全部转变,无形中提醒了他人不该动的心思最好别动。
谢绍辉闻言后微微一愣,但也不过时转瞬,他再度微笑:“下官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王爷能否赏光?”
已经拒绝了在驿馆留宿,后面这顿接风宴自然不可能再拒绝,毕竟谢绍辉的身份并非是普通官吏可比拟的。
扶笙眼眸微动过后淡然颔首,“有劳谢大帅。”
难得传闻中性子寡淡不近人情的秦王能点头,谢绍辉自然高兴,立即让人回衙门抬了软辇来,将扶笙一行人接去了当地最出名的酒楼“华觞楼”。
凌云海港这一带近海,食物多以海鲜为主。
柴把鳕鱼卷、木瓜烧带鱼、红枣黑豆炖鲤鱼、油焖大虾、焖酿鳝卷、蟹肉凉瓜、清蒸螃蟹……
一应海鲜菜肴看得荀久眼花缭乱。
谢绍辉显然已经包下了华觞楼,除了他的几位同僚之外,整个酒楼再无旁人。
扶笙于首座坐下,谢绍辉与他的同僚们依次落座,宫义站在一旁。
荀久自然是不能参与这种场合的,扶笙在上楼的时候就吩咐商义将她带去另外一间雅间,把这边所有的菜肴都照着上了一份过去。
没有那么多人在场,荀久更觉轻松,与商义两个人坐在扶笙他们隔壁的雅间内对着一大桌子菜大眼瞪小眼。
荀久眨眨眼睛,问:“小肥脸,这么多菜,就我们两个人吃?”
商义嘿嘿一笑,“如果久姑娘觉得不够,还可以再添的。”
荀久嘴角抽了抽,难怪扶笙今天早上不让她在船上吃东西,想来是一早就料到她喜欢海鲜,所以特地让她空着肚子到这里来饱餐一顿。
不再说话,荀久拿起筷子开吃。
扶笙不在,商义便没有那么多禁忌,在荀久的招呼下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焖酿鳝卷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就立即吐了出来。
荀久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食欲都减了大半,问:“怎么了,有这么难吃?”
“很难吃!”商义很郑重地点点头。
荀久狐疑地看他一眼,也将筷子伸向焖酿鳝卷,夹了一个回来鼓起勇气咬了一口。
“很好吃啊!”荀久扬眉看着商义,“你是不是不会吃海鲜?”
商义问:“什么是海鲜?”
荀久瞥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这些都是海鲜菜肴,如果你不会吃的话,估计这一桌子上所有的菜你都是吃不了的,那看来只能饿着肚子回去了。”
商义顿时哭丧着脸,憋屈道:“可是我真的觉得很难吃啊!”
荀久轻嗤,“一看你就是不懂得享受的人。”
商义抓抓脑袋,有些苦恼,可此去燕京路途遥远,他肯定饿不了,再三犹豫之下,他抬起小碗盛了一碗虾粥勉强喝下。
这家酒楼的菜肴虽然不错,但荀久实际上也没吃多少,毕竟在船上航行了这么久突然下来,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只每样菜随便尝了一口她就没再继续了。
隔壁雅间内,扶笙他们的动作也挺快,仅半个时辰便结束了一席接风宴。
实际上,是扶笙急于回燕京,所以谢绍辉等人便不敢过多挽留,席上正常吃饭,又顺便奏报了一些军务,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离开凌云海港的时候,将近巳时,回京的路坐马车。
荀久原本相与商义同坐一辆,却不料被扶笙唤到了他那辆。
荀久没上车,对着掀开竹帘的扶笙挑挑眉,“这一路上可全都有眼线,你这样公然让我上车,就不怕牵念太多让人抓住把柄?”
扶笙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勾,“我想宠一个女人的时候,别人的指手画脚我都可以当做是另类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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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燕京,已经深夜,巡城军见到是秦王的车驾,并没多问直接放行。
扶笙让赶车的秦王府侍从先去荀久的宅子,到了以后,他唤醒早已经沉睡过去的荀久,抬手指了指外面,“到了。”
睡意朦胧的荀久揉揉眼睛,“这么快就到了?”
“回去以后早点歇息。”扶笙一边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又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
荀久下来的时候,吸了一大口凉风才真正清醒。
目送着扶笙的车驾离开以后,她伸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偏头就见小丫头招桐和柳妈妈站在门口,脸上是喜出望外的表情。
“你们俩这么晚还没睡?”荀久走过去。
“姑娘,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柳妈妈满面担忧,您再不回来,估计二少得把腿都给跑断了。
荀久一愣,“什么意思?”
柳妈妈面色有些为难,犹豫半晌才道:“二少自上庸郡回来以后,就每天往这儿跑上好几趟,每次来都是问姑娘的行踪。”
提起季黎明,荀久顿觉火大,没好气地道:“下次他再来,你们俩就说我已经死了,在琥珀河上被他一棍子打死的,以后不必再来看我,家里供个牌位每日上香就成!”
招桐和柳妈妈对视一眼,都从荀久的话里听出了满满怒意,哪还敢为二少多说话。
招桐忙道:“姑娘这一路上想必累及,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给您沐浴,然后你好好睡上一觉,兴许明日心情会好上许多。”
荀久点点头,她确实是太累了。
没多久,招桐就备好了热水,荀久去沐浴完,小丫头赶紧将干净的绒巾拿来。
“姑娘,您好像与前些日子有些不一样了。”小丫头一边替她擦头发。
“嗯?是吗?”荀久正愣神,冷不丁听到招桐这么一夸,她赶紧回笼思绪往镜中一看。
依旧是她已经适应并熟悉了的那张好看的脸,但眉眼间似笼罩了浓浓春意,让她整个人较之先前多了更加成熟的韵味。
没想到一次海岛之旅,竟有这样大的改变?
荀久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招桐看了一眼挂在旁边的那件披风,笑嘻嘻道:“姑娘,刚才送你回来的是秦王殿下罢。”
荀久轻笑,嗔道:“你这小丫头,便是他送我回来,又能说明什么?”
招桐继续道:“外面的人都说秦王殿下性子淡漠不近人情,可奴婢觉得他对姑娘就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荀久手肘拄在座椅扶手上托着腮,原本困极的她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
她也很想知道别人眼中对她好的那个扶笙是什么样的。
招桐想了想,答:“姑娘都没看见,刚才您下马车的时候,秦王殿下掀开了竹帘,望着您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很多年前寒风刺骨的街头,奴婢又冷又饿无家可归的时候,二少递给奴婢的那个烙饼,好暖。”
荀久眸光微动,随即笑开来,:“你这比喻倒是新颖。”
小丫头竟是这样到了季府的?那想必当年的感恩之情早已成了爱慕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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