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
眯着眼,凤息周身杀意迸发,语气变得冰寒无比,与五百年前作为杀手猎取猎物时毫无分别。
绷直身子,她面上划过一丝狠戾,死瞪着扶笙,“你到底是谁?”
扶笙面色微动,神情不变,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荀久,答,“她的,夫君。”
四个字,仿佛最后的判决,让凤息如同遭了重击,身形有些不稳,她颤颤往后退了两步,大口呼吸着,“你们是夫妻,那我算什么?”
冒着寒气的声音,平淡无波的面容,死寂如冰冻的眼神。
这是凤息。
五百年前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凤息,在面对这样一个震惊的消息时,她选择的依旧是冷静。
这是她的天性。
没有什么会比理智和冷静更重要。
“凤息,你好好看清楚,这里虽然是九重宫,却是五百年后,那些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不复存在了,你依旧是凤息,可他却不是扶言之。”
荀久走近,清越的声音如同在做最后的占有权宣告,“你和扶言之的那段过往,已经永远成为历史,成为回忆,即便是你见到了一个与扶言之一模一样的人,他也不可能变成扶言之和你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恋情的开端。”
凤息抬目,四下扫了一眼。
这地方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物是人非。
“所以,你是扶言之的转世吗?”凤息心思玲珑,不用人说也能在片刻之间想通眼下的境况。
“是,也不是。”扶笙缓缓吐出四个字。
凤息蹙眉,“此话何解?”
扶笙凝望着她,“五百年前,你爱的那个扶言之,他肩负血海深仇,身体里有着毁天灭地的恨和怒,而对于你,他满腔柔情,恨不能将一世温柔尽付,那个扶言之是完整的。而我,并不完整。”
凤息茫然过后低眉沉思,转瞬恍然,“你的意思是说,扶言之并没有完全转生成你,是吗?”
荀久的确是有些不喜欢凤息,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赞一句,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一样,很多话并不需要多做解释,人家片刻就能想明白。
扶笙轻轻颔首。
“带我去找他。”
凤息敛目,命令的语气。
她周身的凛冽和尊贵,将五百年前的女王气质完全散发出来。
这是一个能让人甘愿俯首称臣的女人。
荀久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后殿方向碧湖中央阁楼的飞檐翘角,挽起唇瓣,“你真想见他?”
凤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扫视了一眼荀久和扶笙,突然开口问:“你们让我现身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五百年后的,但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绝对不可能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既然五百年前已经战死,那么现在的自己,很有可能只是一缕孤魂。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让她现身的人的用意就值得深究了。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这两个人会利用她对真正的扶言之造成威胁。
“这是个很悲伤又冗长的故事。”荀久看着她,慢慢说道:“不知你可有兴趣?”
凤息冷笑,“如若我说不感兴趣,那你便不说了吗?”
这脾性,果然还是和五百年前一模一样啊!
荀久感慨片刻,示意凤息去旁边的石凳上坐。
三人缓缓行至花园石凳坐下。
荀久问凤息,“当年扶言之救驾来迟,致使你被玉无垠的穿云箭射中,你可曾怪过扶言之?”
凤息紧蹙眉头,“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这里既然是五百年后,这些人都是后世之人,怎么还会有人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莫非……是史书上有详细记载?
想到这里,凤息心中暗自决定,必须找个机会去把这些史书全部毁了。
那段回忆,是属于她和扶言之,属于凤临国所有人的,后世之人绝对不能用审判的目光去看待。
因为,他们没有资格!
荀久看穿了凤息心中所想,勾唇一笑,“你不必担心,你五百年前的回忆,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史书上也没有记载,关于凤临国,在大燕历史上就是个未解之谜。”
“大燕……?”凤息咬了咬唇,“这里不是凤临吗?何时成了大燕?”
“说来话长。”荀久慢慢解释,“你且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可曾怪过扶言之?”
摇摇头,凤息道:“没有,我信任他,即便是他没能赶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也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眼底漾着淡笑,荀久挑眉,“如若我告诉你,攻破皇城的那一战,是扶言之反叛了呢?”
“开什么玩笑!”凤息想都没想,“五百年前,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唯独扶言之不可能。”
“你就这么信任他?”
“自然。”凤息笃定的目光,看得荀久心头一颤,她万万没想到,凤息对扶言之的信任已经到了这样深入灵魂的地步。
“可是很遗憾,扶言之的确是临时反叛了。”荀久声音不疾不徐,找不出任何破绽,仿若在揭穿一件迟到了五百年的真相,“如果没有他的帮忙,玉无垠不可能有机会让战舰从南海穿梭而过,更不会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皇城。”
凤息嗤笑,“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用穿云箭射中我旳人是扶言之?”
荀久默然不语。
“你们所看到的扶言之,隐忍蛰伏,武功高绝,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可实际上,那是个连我说一句喜欢他都会脸红的人,纵然灵力再高深,他也只是个凡人而不是神,他只有一颗心,那颗心里住的是我,哪里还能生出另一颗背叛之心来?”
凤息的话,字字句句敲打着荀久的心脏,让她再一次深刻地认识了这个受尽岷国百姓景仰的女王。
她有她的尊严,她有她的人格,她有她爱的独特方式,她有她无坚不摧的信任,跨越时空。
这番话,足以让听到的每一个人为之震撼与惊叹。
荀久心底里对于凤息的那一丝不喜骤然消散。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扶言之能为爱入魔。
因为凤息是个不轻易动情的女人,也是个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女人。
然而,只要她动了情,只要她信任了一个人,那么这种爱,这种信任就会是永恒,哪怕沧海桑田,哪怕旁人用尽办法挑拨。
这种女人,值得人深爱。
扶言之在凤息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不会变。他之于凤息,不是高手榜第一的武林骄子,不是九方裳狠心遗弃的双生皇子。在凤息心里,扶言之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她深爱、她愿意交付百分百信任的男人,一个不会说情话,说起情话来却脸红不止的纯情男人。
梵胤没说错,花魂下的这个凤息,果然是爱惨了扶言之。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对扶言之下得去手?
想到这里,荀久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在郁银宸发作之前造出七星扫魔剑将他杀了,那么扶言之将会完全侵占他的身体。
从今后,这世上再也没有郁银宸,只有扶言之。
而扶言之的目的就是让凤息重生,倘若让他知道凤息已经苏醒过来,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帮助她完全重生。
凤息扫视着荀久的表情,面上浮现一丝讥笑,“怎么,被我猜中心事了?你的确是在试探我,对不对?”
不等荀久答话,凤息又用命令的语气对着两人道:“带我去找他!”
荀久微笑,“你还没有听我说完故事。”
凤息睨过来,淡笑,“我对你的故事,并不十分感兴趣,我只要知道,扶言之还在就行。”
荀久摆正脸色,问:“凤息,我且问你,如果让你做个选择,在天下百姓与扶言之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凤息想都没想,“经历了一次生死,我很清楚,也很明白,我不在乎全天下,我只在乎他。”
这句话,与当时扶言之在苗疆王宫说的一模一样。
扶言之说,他不在乎有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乎是什么身份,不在乎被世人诟病,背上骂名,他只在乎凤息。
而现在,凤息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样一份无坚不摧的爱情,外人得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它产生裂缝?
荀久心头微微一沉,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如果,扶言之再也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了呢?”
凤息勾唇,笑得随意,“他是魔么?还是鬼?那正好,反正我现在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既然他也不正常,那不刚好登对了吗?”
荀久凝目,心中有些挫败。
凤息对扶言之的爱,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即便是她恢复记忆时以凤息的角度亲自感受过,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这份爱无坚不摧。
她原以为,凤息会怒,会嘲讽,甚至会动手。
可实际上,荀久想错了。
正如凤息所说,她不在乎全世界,她只在乎扶言之。
所以,不相干的人,她根本不想理会。
“说说吧!”凤息的指尖在石桌上敲了敲,“说说你们想方设法让我现身的目的,总不会,是让我来听故事的吧?不是我自吹自捧,你们能让我这个灵力高强的人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损耗八成以上的功力,就凭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办到的,一定还有很多帮手,既然如此大费周章,那么,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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