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脚步犹如绑了铅锤,荀久还是得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到达最高层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在长廊上见到了西宫良人。
他面色冷峻,眸中噙着似笑非笑,看向荀久的时候,周身犹如冰雪裹身,冷得能让人站在一丈之外就感觉到凛冽之意。
“宫主,别来无恙。”
荀久站定,看着对面的人,面色淡淡。
“荀久。”西宫良人眉梢挑起几分讥诮,“你怎么还有脸来?”
荀久失笑,“宫主怎么知道我今日带了脸来?”
西宫良人眸色一深,“你少在本宫主面前耍嘴皮子!”
荀久笑意加深,“别忘了,我是你祖宗,你这么跟我说话,是大不敬,当心被雷劈。”
西宫良人捏紧了拳头,脸色一下比一下阴沉。
“我今天不是来同你吵架的。”荀久慢慢抬步走过去,“我要见郁银宸。”
“你休想!”
西宫良人齿缝间挤出三个字,面部因为暴怒而扭曲狰狞,看起来可怕至极。
“你凭什么拦我?”荀久脚步不停,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西宫良人的对手,但她并不想因此而放弃,见不到郁银宸,她绝对不会离开。
“凭什么?”西宫良人重复着她这三个字,满脸嘲讽,“那你凭什么来见他?”
荀久眉头紧蹙,声音凝寒,带着慑人的凌冽之气,“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与你何干?”
“呵,好一个‘你和他的私人恩怨’。”西宫良人眼角眉梢嘲讽之意更甚,转瞬之间,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冷剑,直直对着荀久刺过来。
荀久站着未动,面色不变分毫。
剑尖寒气携带着强大的灵力不过片刻就到了荀久的心口,刚要刺进去,斜侧里有一股更强大的灵力迅速阻挡了西宫良人的动作。
西宫良人被这股大力一震,捏住长剑的手腕一痛,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捂住胸口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口鲜血喷出来,脸色苍白至极。
扶笙从岸边点地而起,踏水过来,片刻之后飘身落到荀久身旁,冰寒的面色盯着西宫良人,缓缓启唇,“本王的女人,可不是你能随便碰的。”
西宫良人嘴角挽起苍凉的笑,“怎么,欺负我灵力没有你纯熟?”
扶笙浅浅勾唇,长臂轻轻揽住荀久削瘦的肩膀,“本王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女人。”
扶着雕栏,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西宫良人目色冷寂,嘲弄不减,“你们夫妻五百年的情债,却让一个无辜的人来偿还,我是该把你看成手段铁血的大燕秦王殿下呢,还是该将你当成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扶言之?”
扶笙脸色微沉。
“阿笙,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荀久偏头,看着扶笙,“我自己会解决。”
扶笙皱眉,薄唇紧抿,“刚才我若是不来,西宫良人会直接杀了你的。”
“他不敢。”荀久笃定地朝着西宫良人看过去,语气清冷,眉目清淡,“我说过,这是我和郁银宸的私人恩怨,外人没资格插手!”
扶笙凤目沉沉,“你当真要只身犯险?”
荀久颔首,“这不是犯险,只是有些话想同他说罢了,我欠他的,永生永世都偿还不清。但这世上,没有人能因此而将我判罪,两情相悦叫爱情,一厢情愿叫单恋,这世上有如此多的单恋,如果被付出的一方要因为无法做出回应而被判刑,那这世上罪人多了去了。”
说完,荀久清凉的眸光定定看着西宫良人,“我没错,也没罪,我只是……负债累累。”
西宫良人嘴唇翕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回望过来,碧蓝色的眸子里添了几分幽暗。
荀久继续面无表情,“你当年付出了这么多,百里长歌不也没有回应么?你敢说她错了?她有罪?”
西宫良人怔住。
冷嘲一笑,荀久移开目光,看向下面碧翠的湖泊,“不懂爱,就不要在我面前宣誓爱有多伟大,我不是个好人,见不得你所说的那种伟大,我还很可能亲手撕毁它。”
西宫良人慢慢抬起手擦去嘴角血迹,缓缓吐出一句话,“荀久,你疯了!”
“那也总比你傻了强。”荀久毫不留情反唇相讥,“什么是爱?你告诉我,不断付出就是爱吗?你们这些只懂得付出的人,有没有想过被付出的那个人的感受?你们以为是对对方好,可曾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一想,你们付出的越多,她心中就越愧疚,这种愧疚日积月累,会变成一种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到了最后,压力就会演变成魔。你们这样把一个鲜活的人逼疯,就是爱吗?”
西宫良人浑身一颤,嘴角肌肉抖动,却是找不到措辞来反驳她。
冷笑一声,荀久眼眸愈发冷寂,“西宫,在你的认知中,是否所有的付出都要有回报?那么这天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是要把自己分成多少份才能一一偿还他们所谓的‘爱’,所谓的‘喜欢’?”
西宫良人薄唇紧咬,荀久所说的话就好像淬了毒的钢刀,一刀一刀翻割着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残忍至极。
扶笙也是整个人都被荀久这番话给怔住了。
从认识到大婚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用如此凉薄的语气说话,却字字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阿笙,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要自己解决。”荀久再一次出声赶人,那双原本时时充斥着潋滟波泽的眸,今日一潭死寂,仿若冰冻了一般。
扶笙本来就没有打算陪着她去见郁银宸,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眼下得见她这种神情,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她心底的绝望与挣扎。
“好。”扶笙轻轻颔首,转眸看向西宫良人,“走吧!”
西宫良人原本还想做最后的坚持阻拦荀久进去看郁银宸,他还没开口,扶笙凉透的声音已经响起,“你的幸福,就是支持着她的幸福,这才是爱。西宫,不要再做无畏的坚持了,在这场三角恋中,我的夫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些道理,我想你会懂,就好像当年你对百里长歌放手一样。”
“别说了!给我闭嘴!”西宫良人冷声打断扶笙的话,慢慢抬目凉凉扫了两人一眼,一个闪身飞下阁楼踏江去了对岸。
楼下阮绵绵突然得见西宫良人飞到了对面,她蓦然睁大眼睛,一个飞身轻功跟了上去。
瞧着那二人走远,扶笙才转回目光,宠溺地看了荀久一眼,“久久,进去吧!”
荀久感激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径直去往郁银宸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荀久轻声走到里间,见郁银宸靠坐在床头,听到声音,他微微抬头,漂亮的琥珀眸已不复往日光彩,添了几分晦暗。
“请坐。”勉强扯了扯嘴角,郁银宸抬手示意荀久坐下,显然早就在刚才几人的争执中知道了她会来。
“你的伤……”荀久在床榻前的圈椅上坐下,轻声询问。
“不妨事。”郁银宸轻轻摇头。
他是一个不会死的人,根本无需担心这种问题。
荀久知道自己刚才在外面所说的话,郁银宸都听到了,可这个男人竟然毫无反应,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惊愕。
气氛顷刻陷入尴尬的局面。
郁银宸一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荀久看了他许久,终是开口,“你能否感知什么时候会发作?”
闭上眼睛,郁银宸缓缓摇头,“不知。”
“你每次发作都是没有规律的吗?”荀久又问。
“不知。”他还是闭着眼睛,脸上的晦暗之意更明显。
荀久有些不忍心,没打算再继续追问。
沉默良久的郁银宸忽然道:“告诉我,一旦发作,会发生什么?”
荀久怔住。
缓缓张开眼睛,郁银宸朝她看过来,“你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次来的,不是么?”
荀久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从开始到结局,她都不想郁银宸知道扶言之的存在。
“我虽然不知道发作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我能感知到,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发作了。”郁银宸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到现在都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荀久目光冰凉,定在他身上,“郁银宸,最后一次,我会杀了你,这就是真相。”
琥珀眸微微缩了缩,他似是难以置信,但转瞬又露出释然之色,嘴角往上翘了翘,“那么,在死之前,我想知道原因。”
荀久面上冰寒不减,“我受够了,这就是原因,受够了你一味地对我好,让我产生了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你。然而让我想杀了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擅做主张,让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怀上身孕。”
郁银宸以为,自己只有在每月发作的时候,心才会这般痛,可此时此刻,听到她的这些话,他竟然开始觉得痛,入了骨髓的痛,痛到难以呼吸,痛到难以抑制,脸色苍白脆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他从未奢求过,从未渴望过她会对自己有所回应,却从未想过她会这样讨厌自己。
相似小说推荐
-
贵宠娇女 (田园泡) 2016-12-04完结据说,苏家的五姑娘,人美身娇音好,可惜是个草包据说,皇家的敬怀王,通文会武多智,可惜是个疯子据说,皇...
-
下堂妾室齐三娘 (南湖老妖) 若初文学网VIP2016-12-08完结两箱银子被我那拐子爹卖给陆庆之作妾,爱到浓时恨不能溺毙其中,恨到浓时只想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