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大变,扶笙在她跟前蹲下来,“久久,你怎么了?”
自从认识到相爱再到大婚,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荀久这么哭,满眼的无助,看得他心中疼痛不已。
“阿笙。”荀久一下子扑在扶笙怀里,哭声不止,“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做选择,为什么不能让他活着,这一切的罪过不该由扶言之来承担吗?郁银宸是无辜的,他不该死,不该死啊!”
扶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荀久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落,“我从来没有一刻像今日这般难过,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纠结,如果我选择救他,最后死的就是你,如果不救,郁银宸他就再也没有来世了,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与爱人一起看过夕阳,还没有吃过妻子亲手做的饭菜,没有享受过为人夫君的感受,他就像个新生婴儿,这世间的很多事情他都还没有做过,他怎么可以死!”
“阿笙,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久久……”扶笙终于出声,声音有些喑哑,面色黯然,“你说这是你做过最艰难的选择,你可知这是我遇到最棘手的一件事?我自诩算无遗策,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我算不了,也毫无办法,我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不是他,就是我。”
荀久死咬着唇角,疼痛不自知,直到鲜血落下来。
扶笙心疼地看着她,“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吧,就在我怀里哭,无论你哭到什么时候,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刚才去找他,他说他愿意以公子郁的身份进入王宫接应我们。”荀久一边抹泪一边道:“我听了这些话,很难过。”
“我知道。”扶笙将她抱起来坐到小榻上,又掏出锦帕替她擦了眼泪。
看到荀久这样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
诚如荀久所说,五百年前没有郁银宸的付出,就不会有今天的荀久,对于这个跨越前世今生的“情敌”,扶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他,可老天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真正到了做选择的时候,还是得有人牺牲,哪怕,所有人都不希望有这个选择。
“阿笙,我们再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完美解决的对不对?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他死,我上辈子欠了他,这辈子依旧无法用感情来弥补,可我只想他能以正常人的方式过完这一世,难道真的有这么难吗?”
扶笙轻轻抱住她,“久久对不起,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荀久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
扶笙从来不会骗他,连他都说了没有办法,那就一定没有办法,更何况,若是还有其他办法,元休和慕昌就不会精心布下这个局等着她来造出黄金剑亲手斩杀扶言之。
荀久忍住不去想,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自己拿着黄金剑刺进郁银宸胸膛的画面。
那将会是她永远都无法面对的一幕。
“久久,还难受吗?”扶笙松开她,轻声问。
“难受。”荀久点头,“我现在一看见他就难受,可是我不能告诉他真相,郁银宸很傻很傻的,如果他知道了他体内住着扶言之,他一定会选择陪着扶言之魂飞魄散,我不能再欠他了。”
“嗯。”扶笙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所以,阿笙,你不要让郁银宸进宫,我们这么多人,有的是办法扳倒苗疆王,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郁银宸插手,不要他帮忙,可好?”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扶笙淡笑,“你说得对,我们上辈子欠他太多,这辈子已经无法弥补,更不能再利用他,莫说你,就连我都会觉得不忍心。”
长叹一声,扶笙哑着声音道:“郁银宸,终究是无辜的。”
☆、第016章 苗疆王的突然薨逝
荀久和扶笙商议好了一切,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扶笙以谋士之名跟着孙杰进宫见王后。
然而扶笙最不想看见且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还是来了。
孙杰和扶笙还坐在去往苗疆王宫的马车上,就听到外面苗疆王身边的大太监带着人前来通知:“孙大人,君上薨了,王后娘娘有令,让奴才前来通报,请您换上素服再进宫。”
大太监说完,一甩拂尘。
身后的宫女会意,立刻将已经准备好的素服送过来。
孙杰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任谁也想不到,昨夜还好好的苗疆王,今天一早就传出了这种噩耗。
颤着唇,孙杰也不掀帘,怕太监看到扶笙的容貌,直接隔着帘子问:“君上什么时辰薨的?”
大太监犹豫了一下。
孙杰道:“作为臣下,老夫有权知道自己效忠了这么久的君王为何会突然离世?”
大太监默了一下,缓步走过来,将脑袋凑在马车锦帘边,压低了声音道:“君上是以死谢罪。”
孙杰脸色一变,“以死谢罪?这‘罪’从何说起?”
大太监道:“君上走得很安详,没有人发现任何异样,直到今天一早宫女按照惯例去请君上起床上朝,这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孙杰心底一颤。
大太监又道:“君上薨逝之前,留下了一封《罪己诏》,奴才不过是个近侍,无法得知《罪己诏》内容,一切详情,还请孙大人进宫再议,王后娘娘还在等着您。”
孙杰带着征询的眸光侧目看了扶笙一眼,见他点头,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孙杰说着,伸出手去窗外接孝服,却意外发现准备了两套。
顺着孙杰惊讶的目光,大太监很轻易就看见了端坐在马车另一边的扶笙,只见他眼睑半敛,似在浅眠,面对众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仿佛他本身孤立在一个任何人都打扰不到的世界。
大太监收回眼,心中暗暗可惜,想着昨日王后还准备举行赏梅宴为郡主挑选郡马爷来着,马车里这位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只可惜……郡主要守三年大孝。
孙杰看着手上的两套素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既然苗疆王薨逝了,王后怎么还能算准他今日一定会带着谋士来?
孙杰的这份不解,一丝不漏的落入了大太监眼中,他道:“王后娘娘说了,赏梅宴本来就邀约了孙大人府上的公子,为了以防万一他也跟着来,所以准备了两套,如今虽然不是贵公子跟着来,可你们也是两个人,都穿上孝服也不妨事。”
孙杰眉头皱得更深。
苗疆王不过是个诸侯王,自己如何敢让秦王为他穿上孝服?
扶笙沉吟了一下,向孙杰伸出手,低声道:“他是长辈,我为他戴孝也没什么。”
孙杰将素服递给扶笙,两人就在马车里将白色素服套在身上,一路进了宫。
两日前才经历过了一场人魔大战的王宫此时一片缟素,到处都是冷白色。
扶笙和孙杰按照臣下之礼从东侧门进。
想到待会儿要行下跪礼,孙杰顿时满额生汗。
扶笙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步履从容地走在大太监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给苗疆王下跪么?苗疆王还不配!
扶笙自然有办法让自己免了跪拜礼,对于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眼下他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苗疆王的死因。
自古以来,敢于在死后留下《罪己诏》的君王屈指可数。
苗疆王虽然只是诸侯王,可他的生平事迹是要被史官记入史册的,一旦《罪己诏》上面的“罪”问世,那他一生的英名便全毁了。
更何况苗疆王本就不是大彻大悟之人,他绝对不可能在死后留下能让世人诟病的《罪己诏》。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郁银宸昨天晚上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进宫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扶笙眉头深深皱起。
他仍旧记得,昨天久久在他怀里哭的时候曾说郁银宸放话会帮他们。
扶笙万万没想到,郁银宸动作会这般迅速,一夜之间就让苗疆王宫天翻地覆。
他并不惊讶于郁银宸的能力,他只是心中不安。
因为这件事是郁银宸做的,苗疆王一死,《罪己诏》上面肯定以苗疆王的名义自述了他当年是如何弑父杀兄夺嫂并强迫圣女承认与她洞房的人是他。
郁银宸算是帮了扶笙和荀久以及宫义、圣女一个天大的忙。
这份恩情,扶笙和荀久远远还不起,他们夫妻俩欠他的,不减反增。
其实有的时候,扶笙很希望那一晚在苗疆王宫与他大战的就是郁银宸本人,这样一来他心里或许还会觉得好受些,不会有此时此刻的愧疚,可是苗疆王的死让扶笙再一次看清了事实。
那个因为凤息而钟爱银紫色、拥有一双琥珀琉璃眸的人只是郁银宸,不是扶言之。
郁银宸从来不会伤害他,也不会伤害荀久,浑身充满戾气和怨愤的人是扶言之。
孙杰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他感觉得到这一路上殿下有些心事重重,但眼下人多,他不敢随意出声发问,只好安静走路。
两人即将踏入灵堂的时候,王后身边的宫女匆匆赶了过来,对着孙杰屈膝一礼,“孙大人,王后娘娘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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