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闻言后眸光微微闪动,他交给季黎明的东西是多年前偶得的珍品,能让宫义的伤口在眨眼间结痂并脱落,但或多或少会留下痕迹。
如今兵卫却说宫义胸膛光滑细腻并无任何痕迹,那看来,后面的都是荀久的杰作。
这一瞬,饶是性子寡淡的扶笙,也不由得有些讶异。
他惊讶于这个女人的反应能力,她定是在帮宫义涂抹药汁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目的是为了遮掩宫义胸前的伤口,所以利用医术暗中帮了他一把。
心中暖流更甚,扶笙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站在厅堂中的荀久,从第一夜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凡,虽然嘴里常常说些惊世骇俗的理论和让人听不懂的新鲜词,但脑子却灵活得很,能在去了一趟季府之后就发现他留她是为了让她进宫给女帝请脉;入宫的时候能巧言避开女帝针锋相对的尖锐话语;能在上庸这陌生之地与他心灵相通,并机智做出应对。
她有的时候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有的时候看起来特别贪财,恨不能每天睡在银子堆上;有的时候看起来又很多情,媚眼一抛,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可事实上,真正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她比谁都冷静,比谁都机智。
她有作为医者的底线,也有她自己的底线。
她有一张魅惑众生的容颜,也毫不掩饰她对于美男的欣赏,可却从来不招惹男人,更不会让男人近身。
她也会有小女人的一面,譬如来月事的时候明明窘迫,却还在马车里气哼哼嚷嚷着不要他管不要他抱就在上面待着不下来。
扶笙揉了揉眉骨,随后无声一笑,这个女人,有的时候,总会让他……毫无办法。
荀久察觉到扶笙那古怪的目光,她偏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扶笙缥缈的神思顷刻因为她这一瞪清醒过来,心中顿时有些莫名失落。
方才那些,是他自己想多了罢?
“这不可能!”奚恒还在大声叫唤,“本君亲眼看见宫义受了伤的,他的身上不可能没有伤口!”
扶笙浅浅一笑,语气清冽,“奚文君既然这么肯定,不如你亲自去查看?”
奚恒刚要点头称是,扶笙笑意渐收,话锋一转,“但宫义是本王的下属,让他脱了衣服验证已经严重影响到本王以及宫义的名誉,本王没必要无偿做出这等牺牲罢?”
奚恒心中一紧,“王爷何意?”
扶笙淡淡道:“就是想让事情公平些。你指证阿紫姑姑刺伤了宫义,又指证阿紫姑姑和羽义有私情,这两件事情,证据确凿是真相,无凭无据是诽谤,现在本王让你亲自去检查宫义所谓的伤口,当然不是让你白去的,宫义身上若真有你说的伤口,那么本王会把宫义交给你亲自处置。可若是他身上没有伤口,那么你方才的言论当作何解释?”
奚恒嗫喏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又听得扶笙凉凉道:“你可得想好了,倘若这件事情没有依据,那么你便是在诽谤阿紫姑姑和女皇陛下的男妃,这种罪非同小可,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处罚就能善了的。”
奚恒脸色煞白到极致,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能肯定宫义胸前受了伤,可女帝身边的亲卫都说了宫义全身上下毫无伤口,毫无疤痕,那么想来秦王一早就有所准备,宫义身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出伤口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要强行去检查,那么待会儿会输得更难看。
掩住眸中的惊惶,奚恒悄悄抬眼看了看澹台引。
澹台引显然还在处于震惊中,对他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
秦王的冷眼,大祭司的漠视,女帝的质疑,众多目光压得奚恒几乎喘不过气,两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角义趁机道:“陛下,奚文君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一盆冷水也是可以泼醒的,毕竟他如今只是诽谤男妃的罪人不是么?”
嗷呜,衣衣不喜欢单机,希望小天使们能多多冒泡哟(* ̄3)(ε ̄*)
☆、第八十二章 自杀以保全名声
角义的话,让女帝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传言此大厨除了厨艺绝佳之外,还喜欢整人,睚眦必报,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这件事还没有处理完,奚恒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装死。
女帝难得的任性一回依着角义的说法让人端来一盆冷水直接往奚恒脸上泼去。
半晌才悠悠转醒的奚恒全身湿透,用片刻时间反应过来现下的处境,他赶紧跪到地上,哭声道:“陛下……陛下请您相信臣吧,臣没有撒谎。”他抬起头,被水淋得湿漉漉的目光瞪向羽义,面上快速划过阴狠之色,“羽义和阿紫姑姑……”
“啪——”不等奚恒说完,女帝愤怒且响亮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奚恒白净的面容立即落上清晰的掌印,肿得老高,嘴角有丝丝血迹溢出。
奚恒不敢置信地瘫坐在地上,一手抚摸着被女帝打过的那半边脸颊。恍惚间想起刚入宫的时候。
奚恒是第一批入宫的男妃,那也是女帝唯一一次亲自参与选妃。
他永远都忘不了,景福殿外的虞美人开得很美,就如同殿内丹陛之上正襟危坐的女人,她全身都在散发着冷艳高贵的帝王气质,那种气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像会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上便会万劫不复,从此痴心轮回无药可解。
他在那一眼下定决心要征服这个女人,并非因为她的女帝身份,而是想完完全全占有她。
女人的后宫是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们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不择手段。显然,男人的后宫更残酷,因为男妃们争的不仅仅是女帝的宠爱,还要争朝中的地位。
女人的后宫不得干政,男人的后宫却可以,男妃只要获得女帝的宠爱,便可以为自己在朝中谋求职位,只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奚恒从入宫开始就在努力,努力成为后宫翘楚,努力成为女帝最宠爱的男妃,努力将最优异的自己展现出来。
可自始至终,女帝除了让他代掌凤君印玺之外,丝毫没有提及要给他加官进爵。
便是白三郎薨逝的那天晚上让他带兵去封锁西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可现在……
奚恒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觉得这一切讽刺至极。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征服眼前这个高贵冷艳的女人,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女帝曾经的确是非常宠爱他没错,可也仅仅是停留在物质名誉上,她从来不让他碰她,除了入宫被选中的时候他牵过她的手,迄今为止,他连她的唇瓣都没碰过,更别提与她欢好。
所以,在听闻宫人传言女帝怀有身孕的时候,奚恒是非常嫉妒而又愤怒的。
他碰都没碰过的女人,竟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纵使她是女帝,纵使她后宫男妃无数,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才会在逮住羽义和阿紫之后利用今日之事把以前所有的愤懑都发泄出来,原以为证据确凿便能一举置羽义于死地,可他还是太低估了羽义背后的大靠山——秦王。
此时的奚恒悔恨不已,他早该想到秦王不可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的,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荀久看着奚恒瘫坐在地上的狼狈背影,心中默默给他点了支白蜡,同时也为这个男人最后表现出来的智障行为感到悲哀。
奚恒今日揭穿的所谓“真相”,荀久光是观察羽义的表情就知道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
奚恒手握证据,原本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完胜,但他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扶笙的腹黑。败了也就算了,醒来后还要一个劲儿的强调羽义和阿紫的私情,奚恒此举,无疑是当着堂上众人再三强调女帝被羽义给带了绿帽子。
倘若他刚才肯服个软,当着众人的面给羽义道歉,承认自己污蔑了羽义和阿紫,那么女帝或许还会心软先放他一马。
可现在……
荀久瞄了瞄女帝暴怒的神情后撇撇嘴,想着能让女帝下不来台的人估计都下去领孟婆汤了。
女帝显然气得不轻,额头上青筋突突跳,惊得众人赶紧屏住呼吸。
良久,女帝厉声开口:“传朕旨意,奚恒生性善妒,污蔑男妃,诽谤女官,即日起,收回凤君印,废除封号,拔去舌根,处以宫刑,交由少府分配杂活,终其一生不得擢升职位。”
荀久眉毛抽抽了两下。
狠!忒狠了!
她原以为女帝会直接杀了奚恒泄愤,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狠戾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收回凤君印、废除封号也就罢了,还要拔去舌根,处以宫刑让他变成太监,这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是种赤裸裸的侮辱,更何况奚恒还是代掌凤君印的男妃,这种一朝从云端跌落深渊的感觉,想必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千百倍。
奚恒面如死灰,眼圈倏地就红了,喉咙哽咽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澹台家族的黑甲军们是头一次得见女帝的铁血手段,顿时吓得人人噤若寒蝉。
陶夭夭心中直唏嘘,宫义胸前有伤她是知道的,也正是那天误打误撞看到了芦苇丛中脱了衣服疗伤的宫义,她和他才会有了后来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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