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锦一个趔趄,差点被站稳,反应过来之后伸出手就拧住了秀珠的耳朵,“你个小蹄子,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了……”
“哎呦哎呦……好姐姐,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娇双手撑着下颚,看着秀锦与秀珠玩闹,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笑,目光落到窗外那渐渐积攒起来的深厚雪景之上,有些纠结的想起那个犹如雪山之巅之雪莲般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子,桐华。
凤凰非梧桐不栖,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她却非要金邑宴点破才能想到,这样一个供人取乐的琴师居然是当朝圣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除太华公主以外唯二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苏娇觉得,圣上也许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的,不然她那老父亲的态度不会这么模棱两可暧昧不清,既不捧也不压,任由大哥作为。
而她那大哥对桐华长公主的意思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都看的分明,先不论那处处透着思念之情的桐华阁,就是那天苏娇看着苏灏看着桐华时的眼神,那满满的爱慕之情几乎填满了他那双清冷的双眸。
她大哥的执念,怕就是这个有实无名的琴师长公主桐华,而为了这个执念,她的大哥能付出多少,是苏娇不敢想的。
雪越下越大,断断续续的下了小半个月,苏娇窝在鹧皎院里都愈发懒的动弹,除了偶尔几次差人秀锦去那桐华阁看看,就天天日日的偷偷摸摸换着额上的白条,连沐浴都不要秀锦和秀珠伺候了,就怕这海棠花的图案一不小心就被她二人给看了去。
这边苏娇窝的舒坦,这厢庆国公府不过半月,却一连被下了两道圣旨,圣上恩赐隆厚,一个是贵胄皇子,一个是朝中重臣,不难想象,假以时日,这庆国公府肯定会成为他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表面的阿谀奉承却是率先接踵而至。
正值小年,庆国公府的大门口门庭若市,一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络绎不绝,几乎塞满了一条宽敞的街道。
苏尚冠带着苏灏站在庆国公府门口迎客,放眼望去,这方便过来的人都盛着马车踏雪而来,这不方便过来的人也都派了氏族俊杰携礼而来,毕竟这庆国公府之中不是还有几个未出阁和尚未娶妻的公子哥嘛,若是搭上了一星半点,以后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众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庆国公府,一众人被安排在暖阁之中赴宴,其余下人马夫皆由庆国公府狭管食饭。
“姑娘,今日里头前院摆宴,老太太顾及来了许多家世贵女,也张罗着在那后院摆了一场,各院子里头的姑娘夫人都请了,您要不要一道去看看?”秀锦伸手递给苏娇一碗温奶,声音轻柔道。
苏娇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蔫蔫的。
“姑娘,虽说这大雪天的天寒地冻的不宜出门,但是您都在院子里头呆这么久了,还不如出去散散心,说不定这头疼的毛病就好了呢?”秀珠凑到苏娇身侧,垂眼看了看苏娇在温暖的内室泛着淡淡绯色的小脸也开始规劝起来。
苏娇抬首看了看面前两张殷切的面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依你们依你们,左右无事,一道去看看吧。”
磨磨蹭蹭的换好了衣裳,苏娇便带着秀锦与秀珠两人往外去,不远的院子之中莺莺燕燕的各氏族贵女推杯换盏的喝着果酒,说说笑笑的好不欢乐模样。
“蔷姐姐,这是那酿酒昉新制的果酒,听说味道极好,你尝尝?”自从三房出了事后,苏瑾便被拘在自己的院子里未曾出来过,不过好在三房一直以来便独得老太太垂爱,她那好弟弟苏驹又日日在老太太面前求情,才使苏瑾今日出了这院子来。
而三房贩卖私盐一事,因为苏尚冠的门关的比较紧,那老太太闹归闹,却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所以外头的人还不甚清楚,只道三房旁支的胡亥出了人命,牵连到三房罢了。再有就是当今圣上先后赐婚于庆国公府,这隆宠加身就更是掩盖了前段日子庆国公府发生的种种大事。
李蔷端坐在一张矮机前,身上穿着繁复的百褶襦裙,脸上妆容精致,发髻上的珠钗玉环莫不是精心挑选的上好物什,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难看,即便是苏瑾在旁舌灿莲花的奉承也未让她展颜。
“五妹妹,多日不见,可安好?我听绿蛾说你近日里犯了头疼病,怎么出来吹风了,这可是不大好。”苏瑾一个错眼看到刚刚掀开厚毡子走进屋内的苏娇,她的视线落到苏娇裹着白布条的额角,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温声叮嘱,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苏娇轻笑一声,抚了抚裹着白布条的额角道:“不牢二姐姐挂心,妹妹身子好的很,只是夜间烦闷,开了窗子吹了会子风,有些头疼罢了。”苏娇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摆走到了李蔷面前,然后落座于她身侧,又伸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果酒捏在指尖摆弄。
“苏五姑娘这是没地坐了?”李蔷淡淡看了一眼苏娇,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平日里的傲气,但是那字里行间之中的烦闷却是显露无疑。
苏娇歪头看了看李蔷,声音娇媚的掩嘴轻笑一声,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满都是无辜水汽,“蔷姐姐怎么这么说话,妹妹我又没有惹到蔷姐姐……”
苏娇的额上裹着白布条,本就显出一副娇弱的楚楚可怜模样,再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娇美面容,一蹙眉一抬手都使人忍不住的心疼,恨不得什么都替她代劳。
李蔷看了苏娇一眼,嘴角轻勾嗤笑道:“苏五姑娘莫要忘了,上次落水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那次的狼狈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不过若是没有那次的落水,她也不会……遇上那个人。
听到李蔷的话,苏娇捂嘴惊讶的瞪大了眼,杏眼之中渐渐弥漫上细碎的水雾,在琉璃灯下那双眼透着盈盈水光,里面满满都是委屈,“蔷姐姐,你怎么这么说,上次只是妹妹惊了神,没有拽住蔷姐姐而已,也不知是谁造的谣,竟然让蔷姐姐这般误会妹妹……”
李蔷淡淡看了一眼拭泪的苏娇,娇柔软媚,泪光盈盈,那张脸比起她来确是具有欺骗性的多,她有些头疼的按住了额角道:“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现下烦得很,苏五姑娘还是去别处吃酒吧。”
苏娇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眼眶红红的看了一眼李蔷,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瑾,突兀掩唇一笑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李蔷身上道:“蔷姐姐,这人生如此美好,你又何必自顾忧愁呢,妹妹看那屋外月色极美,不若蔷姐姐随了妹妹出去走走?”
李蔷还未答话,一片的苏瑾便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提着裙摆走到苏娇面前道:“五妹妹,不是二姐姐说你,你这头疼的毛病还未好,怎么就又要拉着蔷姐姐到屋子外头去了?这冬日里头夜间风凉,昨日里还把我院子里头的一株刚刚出苗不久的小树给吹折了呢。”
苏娇抬首,看向苏瑾的方向,嘴角含笑道:“二姐姐多虑了,妹妹又不是那小树,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折了呢……”说罢,苏娇将手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又将目光转向李蔷道:“既然蔷姐姐无意,那妹妹也就不强求了,只是月下微凉,一人独赏总是有些伤怀……”
一边说着话,苏娇提裙而起,状似无意的撩了撩自己腰间的香囊。
李蔷正按着额角双眼微闭,鼻息之间却是突兀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猛然一下睁大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苏娇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当即起身一把拽住了苏娇的胳膊,一双眼睛用力瞪向苏娇道:“苏五姑娘这腰间的香囊当真是好看,不知何处可得?”
苏娇皱了皱眉用力抽开被李蔷紧紧捏住的胳膊,然后细细搓揉了一番之后,精致的眉眼上挑看向一脸焦躁的李蔷,娇媚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道:“蔷姐姐捏疼妹妹了……”
李蔷暗暗咽下一口气,伸手搭住苏娇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妹妹赏月夜游,当做赔罪可好?”
苏娇伸手拂开李蔷的手,一脸傲娇的抬起了下颚,“蔷姐姐刚才还不理人家,怎么这会子突然就要陪人家夜游赏月了?”
看着苏娇这副小模样,李蔷恨得牙痒痒,直接便拽过她的胳膊往外扯去道:“妹妹不要介怀,刚才是姐姐说话不好听,姐姐在这处给妹妹赔罪了,现下,我们去赏月!”说罢,拉着跌跌撞撞的苏娇直接一头扎进了冬日晚间的阴冷寒风之中。
而这边一直看着事态发展的苏瑾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李蔷从一开始与苏娇的争锋相对,到现在却是突然要一起夜游赏月了,就在刚才,她围着李蔷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也未让她多看自己一眼,这不禁让苏瑾恨恨的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温软的眸中迸发出深沉的恨意。
苏娇,你多次欺我辱我,我苏瑾定与你誓不两立!
这厢李蔷拉了苏娇出院子,直直的往那无人处走去。
苏娇抽了抽被李蔷捏的死紧的手臂没有抽出来,她吸了吸被冷风吹的通红的鼻头道:“蔷姐姐,你这是要带妹妹去哪儿啊?”
李蔷一声不吭的拉着苏娇走了一段路后一把甩下她的胳膊,转过头时那张面容严肃至极,“你腰间的香囊,是从哪里来的?”这香囊她看的清楚,分明就是上次她送给薛科的香囊,怎么会到了苏娇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