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你看,这窗子一打开,就能看到外头了……”杨婆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替苏娇推开面前的窗户。
拢着宽袖扶趴在窗户口,透过那宽大的窗棂,苏娇一眼就看到了热闹的院子里头,穿着大红嫁衣的秀锦在秀珠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一旁穿着大红喜袍的夏生。
大红盖头上细碎的流苏微微漾起,秀锦朝着夏生伸出掩在宽袖之中的素手,白皙纤长,指腹处带着一层薄薄的细茧。
伸手牵住秀锦的手,夏生嘴角轻勾,那张儒雅面容之上满满都是笑意,在晕黄的琉璃灯下,漾出明显的宠溺神色。
“新娘子上花轿子喽……”一旁的喜婆甩着手里的红帕子,催促秀锦上轿。
夏生小心翼翼的扶着秀锦入花轿,那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温柔双眸之中尽是那人的纤长倩影。
“上花轿了……”苏娇趴在窗口处看着秀锦上花轿,不知为何,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
“哎呦,王妃,您这肚子可不能磕在窗子口上头……”杨婆子站在苏娇一侧,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苏娇的动作,一看到她往窗子口探出身子,便立马制止道:“这窗子口硬实,莫磕坏了您的肚子。”
听到杨婆子的话,苏娇眨了眨那双水渍杏眸,慢吞吞的挪了挪身子,提着裙摆坐到了窗子口旁的绣墩上。
“这绣墩上怎么也没个软垫的,这夜间风凉的,王妃先莫坐,老奴去替王妃拿个垫子过来。”杨婆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苏娇身后,垂首看了看那绣墩,又是不满意的道。
被杨婆子扶着胳膊站起了身,苏娇扭头看了一眼那满内室溜达找软垫的杨婆子,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捧着两颊靠在窗户口,目光随着那顶晃晃悠悠的八抬大轿慢慢远去。
“叹什么气?”金邑宴穿着一袭鎏金黑色长袍,突兀的出现在苏娇面前,那高大挺拔的身形投下一大片漆黑暗影,完全的挡住了苏娇的视线。
“没有叹气,你听错了……哎呀,你挡住我了……”伸手拨开面前的金邑宴,苏娇探着小脑袋往外头望去,却只见那房廊之上早已没了那八抬大轿的影子,琉璃灯微晃,青石板路之上只余一些细碎花瓣随着柔风渐渐漂游,带起一阵浅淡花香,扑入苏娇的鼻息之间,盈盈绕绕半响未绝。
“走了吗……”有些伤心的撅了噘嘴,苏娇慢吞吞的直起身子,一脸幽怨的看着面前突然的金邑宴,那双水渍杏眸眨巴眨巴的好似随时会落下泪来,但是片刻之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苏娇踮起脚尖,娇娇悄悄的朝着窗外的金邑宴伸出一双白嫩藕臂,声音轻细道:“快,抱我出去,我还要去给秀锦主婚呢……”
看着面前努力踮起脚尖一副求抱模样的苏娇,金邑宴轻轻的弯了弯唇角,然后双手一箍,一手托着苏娇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脚弯子,直接便将人从窗户口给抱了出去。
窝在金邑宴怀里,苏娇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急匆匆的拿着软垫赶过来的杨婆子,赶紧拍了拍金邑宴的肩膀道:“快走快走……”
踩着脚上的皂角靴,金邑宴抱着怀里的苏娇,慢条斯理的朝着房廊的方向走去。
细碎的花瓣被金邑宴踩在脚下,捻出一滩又一滩的透明汁水,黏在靛青的青石板路上,随着那细碎纹路而缓慢浸透细滑沙泥。
“你别踩它们……”苏娇微微扭头就看到身后青石板地上那一大串被金邑宴踩扁的花瓣,心疼的扯了扯他的宽袖道:“都被你踩坏了……”
“真是麻烦的小东西……”金邑宴垂首蹭了蹭苏娇白嫩的脸颊,然后脚下一动,宽长衣袍随风而起,带着苏娇便踏上了那房廊的尖顶处。
踩着房廊一侧平坦的垂檐,金邑宴抱着怀里的苏娇,缓慢的往那人头攒动的正殿走去。
苏娇攀附在金邑宴的肩膀上,抬首看向头顶那似乎就悬在她身侧的皎月,好奇的伸出白嫩手指,小心翼翼的往那皎月抚去。
明明没有碰到,但是指尖处却奇怪的传来细腻冰冷的触感,苏娇有些害怕的缩了缩手指,片刻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的再次抚去。
金邑宴看到苏娇的小动作,也没有阻止,只淡淡道:“感觉如何?”
苏娇歪着小脑袋嵌在金邑宴的颈窝处,说话时那温软的声音带着温和触感,细细的喷洒在金邑宴的肌肤上。
“感觉自己……好像要循着嫦娥……去奔月了……”说罢,苏娇自顾自的细细娇笑起来,然后扯着金邑宴的衣领扭了扭身子,小心翼翼的凑到他的耳畔道:“如果我真的像嫦娥一样奔了月,留你一个人的话,你会怎么办?”
“呵……”听到苏娇的话,金邑宴轻笑一声,那双暗眸微眯,修长白皙的手指隔着层叠的罗裙细细抚上苏娇纤细的小腿上下揉捏,然后声音低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便造个铁笼子把你关在里头,抑或是打断你的手脚,拿个铁链子拴在床上……”
听到金邑宴那阴测测的声音,苏娇完全想象的到现在那与自己脸贴着脸的人是什么表情。
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苏娇强硬的转移话题道:“到了,到了,正殿到了……我们快些下去……”
苏娇话音刚落,金邑宴便带着她踩着垂檐而下。
一落地,苏娇便着急的脱出了金邑宴的怀抱,然后双手提着裙摆,踩着脚上的皂角靴赶紧入了正殿之中。
正殿里,金碧辉煌的饰物之上皆垂了无数嫣红绸缎,敬怀王府之中观礼的奴仆安静的站在两侧,低垂着头颅好似一副正在当差的模样,哪有大婚的时候该有的喜气模样。
说话的媒婆是外头请过来的,看到这般安静的观礼人,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该说的话也结结巴巴的说不口,直让新娘子与新郎官两人扯着红绸子站在正殿之中发愣。
苏娇一进殿就看到这副情景,她扯着裙裾,快步走到那媒婆身边,声音细细道:“我来说话,你莫插嘴。”
“……是……是……”那媒婆咋一眼看到穿着繁复罗裙,髻覆珠钗玉环,一副娇媚模样的苏娇,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是却也能猜到个一两分,毕竟身上能穿着这么好的料子,不是这敬怀王府之中的管事夫人,便是地位较高之人,所以那媒婆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反对的话,还暗暗的往身后退了一步,为苏娇腾出位置来。
苏娇端着身子站在秀锦与夏生面前,略微有些紧张的清了清喉咙道:“一拜天地……”
红绸微动,秀锦在夏生的指引之下转过身子朝着殿外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话音刚落,苏娇便提着裙摆坐在了那空出的高堂位置上,然后她转头看了看身侧空出的另一张椅子,又把慢悠悠踩着步子刚刚走到她身侧的金邑宴给按了上去。
夏生嘴角含笑,牵着秀锦给金邑宴与苏娇深深一拜。
“好,夫妻对拜……”激动的从那圈椅上站起身子,苏娇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面前被红盖头覆了面容的秀锦,说话时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随着苏娇那细细软软的唱词一落,夏生与秀锦对面而拜,绶带处的双喜扣微微抖动,殿外霎时响起一连串的鞭炮仗竹之声,增添了好几分的喜气。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殿外的炮竹声太大,苏娇说话的声音被掩盖,但是夏生却听得分明,他牵着秀锦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往侧殿而去。
“去哪……”一把搂住苏娇要往人群里头挤得小身子,金邑宴将脑袋搁在她纤细的肩膀处,声音低沉道。
“看闹洞房啊……”苏娇着急的一把拨开身后的金邑宴,提着裙摆就要跟着人群往里头冲,却是又被金邑宴给揽住了细腰,箍在了身侧。
“哎呀,放开,放开……”苏娇扭动着身子一副焦躁模样,在金邑宴的怀中用力挣扎道:“你快些放开我,我要去闹洞房……”
看着在自己怀里闹腾的厉害的苏娇,金邑宴垂首咬住她细嫩的耳垂,轻轻啃咬道:“这闹洞房,可不如看洞房来的有趣……”
听到金邑宴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苏娇一下便止了动作,她乖乖的缩在金邑宴怀中抬首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伸手抚了抚苏娇白嫩的脸颊,金邑宴反手将人抱到自己怀中,径直走向膳堂的方向道:“先填饱了肚子,再带你去看洞房……”
“我不饿……”攀着金邑宴的肩膀,苏娇有些迫不及待道:“我们现在就去看洞房,不行吗?”
“不行,这洞房……要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看……”伸手拍了拍苏娇白嫩嫩的小臀,金邑宴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显出一抹明显的戏谑神色。
还没感受到金邑宴恶意的苏娇愣愣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想吃猪肘子……要烧得糯糯的那种……还有上次的雪蜜,要加了温奶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不是不饿吗?”
“……突然就饿了……你别管我……”
“好好好……不管你,自己走……”
“啊……”
房廊上头的垂檐边,苏娇颤颤巍巍的抖着腿踩在湿滑的瓦片之上,她伸出白嫩指尖用力的扯着身侧金邑宴的宽袖,一张素白小脸狠狠皱起,娇软的声音轻颤道:“你,你快放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