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云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朱唇轻启:“惠妃这样肯为金才人说话,你两个的关系倒很亲近。”
温静宜淡淡道:“佳妃姐姐误会了,妹妹只是想着皇后娘娘一向宽仁体下,不愿有人借机生事,损了皇后娘娘贤德的名声。”
玉言微垂着头,不发一语,心上却在暗赞:静宜果然历练出来了。
众人闹得不可开交,古梦雪只有开口:“都别争了!”声音虽不大,殿中却立刻安静下来。
古梦雪用平淡的眸子扫过殿中诸人,最后落在玉言身上,“金才人并未延误时辰,算不上违反宫规,不过——”
她刻意吊起胃口,仿佛想给人以一种威慑,谁知只会显得这个皇后没什么底气。她终于说出来,“不过金才人初来宫中,不熟悉宫中礼仪,的确该好好学习。以往选秀进宫的妃嫔都由教引嬷嬷分批教导,但如今只此一人,未免……”
古幼薇立刻得意地开口,“不如让金才人跟着臣妾学习,臣妾定会将她教得服服帖帖的。”
静宜轻轻笑起来,“古妹妹也是新人,自己都还需人教导,如何谈得上教导别人呢?”她主动请缨,“皇后娘娘,臣妾自认资历不浅,对宫中礼仪也还算得娴熟,愿意担当此任。”
古梦雪看了她半晌,终究点头,“也好,那便由你负责吧。”
一时众人各自散开,玉言径去静宜宫中学习礼仪。有静宜在,自然严不到哪儿去,不过玉言也不敢放松,仍旧十分卖力,不敢让人抓住把柄。
晌午休息时,静宜便看着她叹道:“现在你看出来了吧,宫里不比外头,女人们都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嘴里姊妹相称,暗地里就把你当仇人。”
“我想你总不至于吃了我。”玉言看着她笑道。
“那是因为我刚吃饱饭,等肚子饿了就说不准了。”静宜故意瞪着眼,自己却掌不住笑起来。笑了一阵,又认真道:“不过那古幼薇你真该小心点,你瞧她方才,字字句句都针对你呢!”
玉言轻声道:“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再可怕也有限,反而是那些外表沉着,内里却绵里藏针的人,那才真得小心呢。”
“你是说梁慕云?”
玉言沉吟着道:“也许是她,也许还有别人,总之,日子久了就都能瞧出来了。”
之后她日日往静宜的静和宫去,为了尽快熟习,每每一直练习到掌灯时分才回到自己宫里。这一日晚间,她从静宜处回来,正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就看到殿里已灯火通明,而宁澄江正在桌边静静地候着。
玉言心头的疲倦立刻消失不见,她几乎飞一般地跑过去,带起一阵风来。宁澄江怕她跌倒,忙一把拉住她,笑吟吟地道:“见到朕便这样高兴?”
玉言忆起才学的规矩,忙不迭地屈膝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宁澄江皱起眉头,“和朕不必如此多礼。”
“可是皇上……”
宁澄江将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朕不爱听这个称谓,就好像以前你总爱喊我容王一样,朕总觉得冷冰冰的。”
“那总得有个说辞呀!”玉言无奈。
“叫我澄江,”宁澄江蛮横地吩咐道,“朕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
玉言听他“朕”“我”交错地乱用,虽然好笑,心头却也松快下来:看来即便成了皇帝,他还是他,这样反而令她少了许多拘束。玉言索性也放大自己的胆子,斟酌着道:“那好,臣妾便谨遵皇上之命,可是在人前,礼数还是得遵从的。”
宁澄江这才满意,“这还像句话,可你刚刚的称谓还是很有距离。”
玉言只得如他所愿,“是,澄江,我都听你的。”
宁澄江方笑起来,他一贯眉目冷峻,笑起来便似春山含情,更增俊俏。玉言忽觉心头突突地跳起来,微垂着头道:“这几天你好像是第一次进后宫,怎么就到我这里来了?”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吗?”宁澄江凑近她,乐呵呵地看着她的脸。
☆、旖旎夜
玉言下意识地避开,却被宁澄江盯着更紧,她只好无奈地道:“我倒是希望你来,你来了,我自然高兴,我宫里的人也高兴,可其他宫里就不一样了。”
宁澄江立刻拉起她的手,“怎么,有人找你的麻烦吗?”
“这倒没有,”玉言沉吟着,“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虽来宫中日子尚浅,却也曾听老人们说起,后宫之中最是波诡云谲,宠爱太过,恐怕未必是一件好事。”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宁澄江轻轻笑起来,“那照你这么说,朕不宠爱你,你就一定平安无事吗?没有宠爱,别人怕会更觉得你容易欺负吧!”
他话里虽然促狭了点,却也有几分道理,原是她自己想得太深了,哪里就愁到这地步,玉言那颗紧绷的心不觉松弛下来。
宁澄江拥她入怀,“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玉言乖巧地偎在他怀里,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她知道他会保护她,永远的,而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人的保护。
这宁谧而美好的辰光没有持续多久,宁澄江开口道:“我饿了,你这里有吃的没?”
玉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没用晚膳哪?可我已经在别处吃过了。”
宁澄江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你忍心让我饿肚子吗?朕可是国之砥柱,你这是与天下人为敌。”
玉言被他逗得乐不可支,“好了好了,臣妾服了您了,我可不敢让天下人挨饿,这就让小厨房现做了饭菜来。”一面吩咐下去,“错金,你去命小厨房准备几样精致小菜,碎玉,你命人摆上碗碟,再泡一壶清茶过来……”
宁澄江道:“如此良夜,喝茶未免不够尽兴,还是摆酒吧。”
玉言见他一团喜气,也便微笑着同意,“那好,碎玉,换成甜酒吧。”
两人依言下去,这里宁澄江便道:“怎么这两个丫头的名字听着怪怪的,好像不吉利,是你给取的吗?”
“我哪里取得这样好的名字,还是皇后娘娘赏的,连名儿也是她亲自取好的。”玉言不露声色地道。
宁澄江听出其中的针对意味,他皱了皱眉,“这名字不好,还是不要用了,不如改成‘欺霜’‘赛雪’。”
皇后的闺名即为古梦雪,玉言自然知道宁澄江此语意味着什么,她浅笑起来,两颊出现两个浅浅的微涡,“您又淘气了,若是真为我着想,就别在这件事上过多计较。”
宁澄江知道她担心什么,叹了口气,“也好,那便由你。”
一时那两人各自上来,玉言便道,“陛下恩旨,特为你俩改了名字,一名绕紫,一名涂朱,你们可愿意?”
两人面面相觑,眼里俱是讶异,好歹按捺下去,跪下致谢,“多谢陛下,多谢才人。”
玉言摆了摆手,“那好,你们先下去吧,一会有事再叫你们。”
殿内已经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宁澄江安闲适意地坐下,毫不拘束。玉言却纹风不动,只含笑注目。宁澄江咦道:“你怎么不吃?就我一人在这里大吃大嚼,怪不好意思的。”
玉言仍旧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多吃,明儿吃得圆滚滚的,你恐怕就不来了。”自然是开玩笑的话。
宁澄江眼里含着促狭的笑意,“你放心,朕自认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管你到时变得多重,朕依然抱得动你,怎么会因为这个不来吗?”
玉言听出他语中之意,不觉羞红了脸。宁澄江见她着恼,也便不逗她了,正色道:“那好,你既不吃菜,陪我喝点酒总行吧,免得乏闷。”
玉言只有同意,她皓腕微抬,执起酒壶,在皎白的瓷杯中斟满紫红的酒液,是西洋进上的葡萄酒,甜香欲醉。
两人渐渐对饮,浅浅叙话,直如一对寻常夫妻。宁澄江忽道:“朕这回只封你一个才人,你是否觉得心有不甘?”
“怎会?你也是为我好。”玉言沉吟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正是这个理,”宁澄江一埂脖饮下一杯酒,“言官的口舌得防着,后宫的口舌也得防着,未免多生事端,朕只好暂且委屈你。反正进了宫什么都好说,位分可以慢慢升,”他牢牢握着玉言的手,眼睛却越发清亮——他这人有个特点,酒喝得越多,眼睛反而越亮,简直像乌夜里的星辰,“朕希望,最后你会是站在我身边的人。”
有一丝隐秘的喜悦划过心头,同时伴随着隐隐的恐惧。宁澄江语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玉言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却不敢细想下去——那太遥远了。她浅笑着荡开话题,“澄江,我们来饮一场交杯酒吧,虽然是民间的风俗,我也很想试一试。”
她这样主动,宁澄江自然乐得同意。袖管上繁复的花纹交叠在一起,两人各自绕过对方的臂弯,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深红色的酒液划过唇边,落进胃里,明明十分清凉,却仿佛可以点燃人心底的热意。
饮至酒酣耳热,拾掇了桌上的残羹,接着便是洗漱就寝。
玉言不想故作矜持,也没必要故作矜持,她如今已是宁澄江的人,这件事便是迟早的事。可是当宁澄江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肩头,她的身子仍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宁澄江沉着地看着她:“你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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