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料到魏眠曦的想法,她声音远远传来。魏眠曦神色数变,最后转身,令青娆回营。
……
俞眉远脚不落地,只靠长鞭借力,在树间飞掠。
雾霭中一片白茫,凭她眼力,仅能看到五步外的景象,再远就全被雾霭所阻。俞眉远不知四周山林里藏着什么,也不敢出声叫杨如心,就只能将真气运转全身,仔细聆听周围的响动,尝试寻找杨如心的下落。
然而她在雾霭里跑了许久,都没寻到一星半点人声,反而连那些虫蚁的细响都渐渐没了。周围静得吓人,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回去的路都寻不着,仿佛迷失在雾霭之中。
这雾……不像是自然而成。
俞眉远停在树枝上,看了眼雾霭,计上心来。
长鞭一扬,她快速飞掠一圈,落到其中一株树上。这树的主杆是这些树间最粗壮的,枝叶也最为繁茂,她猜这树的高度也应该最高。如此想着,她长鞭往上勾住上端树枝,人跟着往上攀去,在枝叶间荡行。不过一会时间,她就攀到了树的最高点。
由上自下一望,她便看出门道来。
这雾古怪,只有一团,围着他们的营地,人若在地面则被雾淹没,若站在高处,方能看清全局。而这棵树很高,高度已经超出雾的范围,因而她一眼望全。
奇门遁甲之阵?
她想起那年在鸡鸣山上初逢霍铮时所遇的奇门遁甲木离阵,只怕这雾也由阵法而生。
可惜霍铮不在。
不,不对,霍铮早上就离开营地,若他也进了这雾,应该能察觉不对。他也被困在这阵中了?
俞眉远便有些担心。
望了一阵子,她便瞧见西南方的雾色中有道灰影正慢慢挪动。俞眉远眯了眯眼,纵身从树上朝那处掠去。
再次没入雾中时,那道灰影已然消失。
她却从这方位的雾气感觉到了一丝流动之气,细微且缓慢,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刚才在林中所见的雾霭皆死气沉沉,只有这处的雾气是活的。
俞眉远循着这丝活气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个凸起的石岩,岩上插了面小小的令旗。她狐疑上前,伸要刚要触碰令旗,忽然间那令旗一分为三。三个人凭空跃出,每人各执一旗,朝着她攻去。
……
“快,这些虫子爬进箱笼里了,快把箱笼打开!”
营地里留守的诸人乱作一团,杨如心给的药太少,林间蛇虫如潮般从四周涌来,根本挡不住。这些蛇虫没有目的,四处乱游,除了爬进帐篷里外,也往镖车与箱笼里钻。
“看这情形,对方不像是为了镖银而来。昨日原飞受苦刑而亡,他们怕是要从他口中逼问出什么来。骆少侠,这趟镖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魏眠曦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挥剑斩断一批蛇虫后,方转头朝骆少白道。
骆少白正拉着向观柔避蛇,闻言咬牙不答。
“轰——”一个箱笼里钻进太多赤蜈,上去开箱笼之人手背被重蛰,一时慌乱推翻了箱笼,白花花的银两翻了满地。
魏眠曦长叹一声,不再多问,转身挥剑逼退来袭蛇虫。
蛇虫越来越多,斩之不尽,眼见要将此地淹没,骆少白无法,忽拉着向观柔纵到一只小箱笼旁。他以手扫开箱上虫子,迅速将箱子翻倒,手在箱底随意摸索几下,箱底便出现藏物处,中间放了木盒。
“观柔,拿好这盒了,送去涂州给李大人。”骆少白说将盒子递到向观柔手中。
向观柔却一声尖叫,将木盒失手砸到地上,正滚到他脚边。
原来那木盒上爬了只赤蜈。
魏眠曦一剑挑开赤蜈,从地上拾起木盒,递回给向观柔。
“魏将军,麻烦你护观柔闯出去,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骆少白不给向观柔说话的机会便将她推到魏眠曦身边。
魏眠曦蹙眉:“说好与你们共进退,怎能我一人出去?”
“事急从权。此盒关系重大,魏将军就不要再多推托了。”骆少白断然道。
魏眠曦目露思忖之色,片刻后抬头,正要答话,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重喝。
“都闪开。”
霍铮拉着杨如心从天而降。
他眉头重拢,落地后就将杨如心推开,以剑刃从自己手腕划过。
血雨飞洒,随着他再度跃起的身形四下散开,落了满地。
淡淡的血腥味传出,还夹着某种古怪的香味,这些蛇虫却忽像遇到天敌般,开始避让霍铮的血,迅速地往外退去。
霍铮来回飞纵了三趟,回到地上时,脸色已又苍白数分,垂落身侧的手腕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着殷红血液。杨如心飞速上前,扯了布条往他手腕裹去。
他目光却在人群里一扫,忽道:“阿远呢?”
话音才落,远处传来尖锐啸响。
雾气竟然淡了些,似乎开始慢慢散去。
魏眠曦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他喃喃了一句无人可知的话,忽转身跑向林中。
“我们家姑娘刚才进林子里找杨姐姐去了。”青娆大急道。
霍铮神情骤变,还没等杨如心给他包好伤口,便已跟着魏眠曦掠去。
……
林中雾气已经散去大变,景致变得清晰,俞眉远手执长鞭气喘吁吁地站在石岩上,她已能确定这石岩上设的就是阵法之眼。
石岩上倒着两人,全是执令旗的人。执令之人有三,全非真人,而是机关木人,已被她毁去其二。
还剩一个。
没想到区区一个机关木人,竟然这般难缠,仿佛有人操纵的傀儡般。
俞眉远长鞭抖出后,脑中忽闪过这个念头。
傀儡?
这里还有别人?
“啪——”鞭响划破长空。
最后一个机关木人被她的鞭子打散。
林风忽然起风,雾被迅速吹散,阵法被破,俞眉远却闻得一声桀桀怪笑,她脚下石岩竟剧烈晃动起来。
还不待她飞起,石岩“砰”地炸开,俞眉远的身体猛地一沉。
碎开的石岩下方,是悬崖。
“阿远——”
落崖之前,她只听到一声急呼。
上次是假的坠崖,这次是真的了。
第144章 杀念
冗长的黑暗似没有尽头的甬道,俞眉远望不见终点。
她好像从悬崖上掉下来了,落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可她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便和他一起往下坠。
那人剑刃划过山壁的声音很尖锐,刺得人耳根发麻。
用剑的人?
霍铮?
她想问,可出不了声音。
山很高,风呼啸而过,她只知道身边这人豁出了性命来救自己,可她来不及思考得更多,便在落地之前被迫与这人分开。
头似乎撞上坚硬的岩石,她眼前没了画面。
耳边琐碎的声音传来,时而清静,时而吵闹。恍恍惚惚之间,她觉得有人背起自己,颠簸着朝前走去,她想说话,却无法控制身体,意识迷迷糊糊,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她烦躁极了。一丝冰凉贴上她的脸颊,又有双手圈住了她,耳朵是些呢喃的碎语,听不真切,依稀像在叫她的名字。她的烦躁渐渐平息,进入幽沉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死一般的寂静开始有了松动,意识先回归,跟着便是声音,她开始尝试睁眼。眼皮灌了铅似的沉,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一道细缝。
光线乍然入目,刺得她又闭了眼。
黑暗过去,四肢百骸的痛便立刻传来,她一动全身就又酸又疼,叫她轻轻哼出声来。
“姑娘,你总算醒了,真是上天保佑。”耳边是个苍老的声音。
俞眉远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坐在自己床沿头发花白的老妪。
“快躺着,别动。要喝水吗?我给你倒。”见她挣扎着要坐起,老妪忙起身扶她,“真是佛祖保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受了这点伤,你们也算福大命大了。”
“我们?这是哪里?”俞眉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出不来。
脑袋浆糊似的无法思考,她习惯性地皱眉,额上却传来一阵刺疼。
“别碰。你从山上摔下来,撞到头了。”老妪扶她坐好,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阻止了她想摸手的动作。
俞眉远饮了口水,方仔细打量起四周。这是间陌生的屋子,一眼望尽,十分简陋。屋子不小,但睡榻与灶台全都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只剩一张陈旧的桌子与两条板凳,其中一条还断了个腿。她睡的则是张简易木板床,一动弹就嘎吱作响,身上盖着条薄被,棉絮已经结块,并不抵寒。
“这是福家村,你叫我福三婶吧。你们从东头的悬崖掉下来,你相公背了你一天一夜才走到我们村里。这屋子是村里荒废的空屋,给你们暂时安身的。你已经昏迷了五天,总算是醒了,你相公终于能松口气。”福三婶缓缓说着,带着些南边的腔调。
“我相公?”俞眉远喝水的动作一停,“福三婶,他人呢?”
“你昏迷了五天,他就守了五天,今天是第六天了。我们村的食物少,没多少东西能分给你们,他怕你饿着,就跟村里的小伙进山打猎了,嘱咐我照看你。”福三婶正说着,屋外忽然传进来一阵喧哗声,她脸色一喜,“这阵仗听着像是打猎的小伙回来了,想必你相公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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