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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 (骷髅回坟)


  安晟心跳得很快,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曾经静好而又美丽的园林。
  凝微园。
  安晟蹒跚急行,看起来更像是战场上的逃兵,慌不择路。不知行至了何处安晟停了下来,这才感觉到右手的手掌扎得生疼,缓缓摊开手掌是一手细碎锐利的竹片。安晟呆呆看着那支被他无意识里握碎的竹蜻蜓,眼神空洞着的再次攥紧手中的碎竹,任由竹片扎进手心里染出朵朵殷红浑不自知。
  从地牢里出来的牟直有些讶异又有些好笑的看着略显狼狈的安晟,示意的干咳了几声微微躬身作揖行了个礼。安晟这才回过了神,他竟不知不觉来到王府最西边的密林丛中的地牢前。
  “王爷这么晚了还来探牢?”
  安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负手而立,可说出来的话却流泻着难以把持的微颤:“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话未说完牟直就打断了安晟的话:“王爷你忘了我是牢头了吗?自然是来巡察狱卒牢房的。”安晟像是吞咽鱼刺般嗯了一声,又道:“安子懿他……”
  牟直倒像早料到了安晟有朝一日会来询问安子懿一般说道:“挺乖的。”安晟挑眉瞪眼,乖?可接下来牟直的话却充满寒意的刺进了安晟的身体里:“上次发着高烧来受刑险些撑不住也未见他说什么。”
  安晟奇怪道:“什么高烧?”
  牟直不以为然,两手交胸随意道:“入冬后王妃总是罚了他跪在满是浮冰的鱼池里,高烧不退,随后王爷又以他懈怠守夜而罚了他五十鞭吧?”
  安晟怔愣,这事离得不远,他还有印象。他晚上总是难寐,起夜就看见那个少年头靠着廊柱坐在廊沿上闭目好似睡着了。往时不是没见过他倚靠着廊柱小憩,可是少有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睡着了,他已站在面前了那少年居然还没有反应,真是睡得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他本就因难以入眠而烦躁,看到少年如此无名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从不问缘由的直接罚了他五十鞭。
  看安晟变换的脸色牟直笑道:“还是我好心弄了药给他,否则也不知道会怎样。不晓得王爷还想知道那些?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太细,他每次来大抵都是那个样子。”即便大部分接触只是一个来受刑一个执刑,但那孩子总是被双重责罚他是知道的。牟直指着地牢一旁非常近的一口井说道:“每次行完刑他就在这冲洗一身的血污,四季如是。”这井本是方便提水泼醒地牢那些被关着的从各国俘虏来的将士,不想倒还方便了安子懿。安子懿只要能站起来还有气力,就一定会来到井边打水冲洗一番,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身令人厌恶的泥沼冲走一般,一桶接一桶的淋下直到伤口泛白。
  安晟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可渐渐又被胸腔升起的疼痛所淹没,他不敢再去听,勉强稳住了身子稳住了离开的步伐。牟直冷眼看着冲跌入昏黑林间小路上的安晟,扯了下嘴角踢了踢脚下的碎石。
  安晟抚着疼痛的胸口,他的责罚从来不会过问是否受得住更不会问他受过什么委屈!安子懿在他跟前永远是低眉敛目,他也少有注意安子懿面上的情绪,或许也根本没什么表情。
  元宵过后很快就到了惊蛰,梅若兰替安晟端来了晚膳。她不知道安晟最近怎么会这么忙,特别是元宵过后,安晟时常忙至半夜,第二日又早早起来继续,两个儿子过来劝他休息反倒被赶出书房。
  “王爷,羣儿明日就要启程去尉城了。”梅若兰将几碟菜盘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才走到安晟身边,拦下安晟急书的毫笔道:“王爷,再忙也要吃些东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安晟抬首,脸上有些阴沉,撇开梅若兰的手站起了身。
  梅若兰手腕的几个金玉镯子碰撞发出些脆耳的叮叮声,梅若兰有些惶恐,不知哪里做错了,难道是拦下安晟书写公文吗?梅若兰面上带着些许委屈道:“王爷是生臣妾拦笔的气吗?”
  安晟又坐了回去,手肘支在桌案上以手撑额淡问道:“你很讨厌安子懿?”
  梅若兰柳眉横挑,她与淡如水与世无争的应水不一样,她讨厌子懿是因为当年邵可微抢了她王妃的位置,还有那肚子里的若是男孩几乎就等于抢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缘由就只是单单看安子懿不顺眼,觉得那低眉顺眼恭敬卑谦都很虚假,她无比嫌恶厌弃!
  “今日王爷怎的无端谈起这个?”
  “为什么让他跪在池里?”安晟知道抚云院里有一鱼池,只是作观鱼赏花之用所以很浅,但跪着便可以没了身。需要理由的吗?梅若兰看安晟似乎在问责便认真的思寻了一会才回道:“王爷您罚他的时候也未见什么理由。”
  安晟反被呛了一下心一下沉到谷底:“你退下吧。”他对安子懿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所以有人会无故罚他很正常吧?他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也从不关心他给安子懿的责罚之前他已经被罚过什么了。
  想着便无心再处理事务,起身打开房门,春寒料峭,安晟踱步行出了屋内。安晟避开下人寻了条幽幽静道缓步慢行。
  十年前他摁着七岁的安子懿跪在碎石粗砾上,锐石割破小子懿膝盖陷入血肉里,他逼着安子懿对着满山岗的坟冢起誓。他用此来麻痹自己,只因为他在地牢看到安子懿质问他的时候,眼里的委屈和孺慕之情,他憎恨中动摇,他将子懿拉了出来以此来警告自己这孩子不能也不配得到一丝疼惜!
  安晟知道那个他曾拼了命救下的孩子,也是被他曾疼爱到极致后又恨到极致的孩子。或许这个孩子倾注了他太多的期盼,所以当孩子出生时,他怀抱着那小婴孩激动得几乎落泪,他不是初为人父却真的是第一次如此感动。
  可邵可微的背叛,被燕国屠戮的城池,无辜的百姓哀嚎着祈求苍天可以让他们活下去。那些人也有父母有孩子……可是还是血汇成河,遍布尸骨,血染天地。他怎么可能不恨!
  安子懿不能被疼惜,他告诉自己,自己的感情里那是恨。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安子懿凭什么享受幸福?他没资格,无际的坟冢都在控诉着燕国的罪行。
  他们可以挥军南下,却不该屠城!
  国仇家恨,仇深似海,唯有血泪流尽方能赎其罪。
  可既然是恨,心又为什么会痛!
  安晟驻步抬首,他站的院落正是他回宇都后再未住过的睿思院,庭院里的那棵枯树还未长芽,依旧光秃的伫立在院子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扼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了。
  办完鑫儿的丧事他将跪了三天的少年拖到了这里,他命人将那回府后不曾言语一直垂首的人吊在了这株枯树上。他挥舞着手中的蚀渊,空气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和残忍的鞭子破空呼啸声。
  不知挥舞了多少鞭后,他居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父亲……
  他手一抖松开了握着的鞭子,看着雪地里那条突兀的染血鞭子好似剥了皮鲜血淋漓的毒蛇一般恶心恐怖。他抬头望去,那个少年全身上下无一完处,浑身血色,脸色灰败,眼睑微阖眼神涣散,已是垂死。
  安晟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望向自己的双手已不自觉的跟着回忆重景松开,满目鲜红。
  他从没有想过要安子懿死!可最可笑的是他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
  他呼吸一窒心猛得一抽,那熟悉的感觉又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底。
  王爷……上天雪山的几支队伍都没能回来……四公子应该是寻不到了……」
  王爷你要去哪里!天雪山条件恶劣,王爷你是三军统帅你若有事大军如何!燕国刚亡,那些地方乱动需要军队压制,王爷你身系重责,若是出事,燕国政权必定要重起!」
  王爷!你不能去!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这么多人上山几乎都没能回来!」
  是啊王爷,我们派出去的精锐全都没能回来,可见这雪山的恶冷酷寒!」
  王爷身居重位切不可亲身犯险!」
  声声劝阻把他拦在了中军幕府里,派去寻找的队伍都没有回来……他突然间不敢去寻了,像是知道了什么而萎靡了他的勇气与决心,他害怕了,他怕生死的真相,这令他胆怯畏缩。
  他一直不敢去认清这个事实。
  那日冷究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只能骗得了一时。
  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那个被他深深埋藏的情感,此刻就像一枝已经吸收了无数土肥的藤蔓枝苗,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埋着它的土地。它正蓄力待发,只等破土的那一瞬间,它便可以攀旋缠绕疯狂猛长。
  安晟此刻已经感觉到了那如汹涌的潮水般破土而出的藤蔓,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周身疼痛。
  脸上有些湿,安晟无声哀笑,回想这些日子,安晟似乎明白了这些路都是安子懿自己替自己安排好的!那双看不透的黑眸下总隐藏着看不懂的东西。安子懿总是恭顺听话,即使是无理的责罚他,他都承受着,可那一身总是掩不去的坚韧刚毅气息明明是在告诉他,他安子懿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却还没有准备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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