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炉内的碳火发出细细的吡磁声,子懿身子还有些虚弱声音有些小却无比清晰的传进了邵可微的耳里。邵可微的心里骤然一紧,她对子懿那理智强压下的心疼突然就盈溢于表,她眼眶有些酸胀,眸中氤氲着些水汽。邵可微起身来到子懿身边,轻轻将子懿揽入怀中。
第37章
燕营,亥时。
宁为沉吟,将搭在子懿手腕上的手指撤了回来,来回捋着他那小撮胡子道:“天山雪莲不愧珍品名药,不过几日公子的伤势便大有好转。只是……体内这缓下的毒素已在暗涌,公子身上没有不适疼痛感吗?”
子懿淡漠回道:“只是内腑略有隐痛。”痛在内里还是很好与外伤的疼痛分辨开来的,虽痛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宁为作为医者,还是有资历的老医者,自然是听过夏国的乌天葵。这毒就是最后时期浸入五脏六腑中,所以才会让人有剧痛难忍肠穿肚烂的感觉。宁为有些忧心,这毒早已到了期限只是靠着雪莲压制,而且这孩子已有痛感,再无解药就没有办法再拖了。
子懿看宁为两道拧着的眉毛,眉头都挤成了深深的川字,觉得自己似乎对别人造成了麻烦,毕竟此时也很晚了。子懿有些抱歉的对宁为微微笑道:“让宁大夫忧心了。”
宁为叹了口气,这温润谦和的语气他实在没法招架,甩了下袖袂道:“公主还在忙军务吧?罢了,即将开战也是分身乏术,公子我一会让人将药煎了送来。”
“有劳宁大夫了。”
没过多久便有端药的下人进入帐内,下人看子懿倚睡在榻前正犹豫要不要唤醒子懿时,子懿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便已习惯性醒来,下人见状立即垂首躬身将汤药双手递给了子懿。
子懿接过本想一口饮尽却是蓦然反应过来反扣那下人的手中命门压声低问道:“你是谁!”子懿敏感,这人无意泄露的气场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一个下人这么简单。
那下人毫不介意,掬着满脸笑意抬首对上子懿道:“四公子。”子懿蹙眉,这人是樊在武的偏将张变!
子懿疑惑的松开了手,张变抽出被扣红的手揉了揉,又转了转手腕才颇有耐心的解释道:“那日撤城,王爷将我们这些军士扮成奴隶安排在三王子身边,一起被抓来的。正巧燕军后营天太冷冻死了些奴隶,随行而来的人一部分被杀了,一部分顶替了原来的奴隶。”他在后营也有耳闻子懿的事,正巧碰到给子懿送药的下人便干脆的敲晕顶替而来。
子懿顿然,王爷心思缜密,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与三王子身上时,那些随行的奴隶就显得不那么惹眼。只是这一手几乎是不计生死风险颇大,若是燕军抓到了想要的人将其他奴隶全部杀了,不是白搭那么多将士的命?
“王爷说了,四公子不怕死,只是福宅里的十六个孩子……”张变仔细观察着子懿的表情,然而却是没有表情。
本来人手就已经减半了,他们虽是夏军里的精锐,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多个人就能多拖些时间。更何况四公子武艺高强,赌一赌,他向着夏国便是多一份力量,他若向着燕国也无妨,他们已经行动了,四公子告不告诉邵可微,邵可微也该知道了。
子懿打断张变的话道:“我明白了。”王爷……并不信他?
那偏将最后小声说道:“望四公子斟酌。”说罢迅速退了出去,他和兄弟们已趁换班的时候替换乔装成燕军的自己人,并避开了巡逻队将柴薪搬至城门处火烧城门。剩下的他们就是必须竭尽全力甚至是性命来全力拖延时间,不让城门关闭,为自己的军队最大限度争取时间。最主要的是,必须想办法打起信号告知夏军!
帐内恢复了寂静,时间变得有些漫长,子懿倦倦的斜倚在榻边闭目,可帐外已是一片嘈杂声了。子懿心底里却是挣扎不已,如身置沼泽,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邵可微正在帐内挑灯阅军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帐外就传了进来。
“报——!”一个一身狼狈的守门兵跌撞冲进邵可微的大帐中,“公主,城门失火!”
邵可微大惊,拍案而起怒喝:“你说什么!怎么回事?”而此时火头营的营帐亦是衣冠不整浑身污血的跑来禀报道:“公……公主,那火头营擒来的夏国奴隶都是夏军的精锐,估摸不是校尉都尉便是偏将裨将,那些人最低职位的都是亭长!他们已火烧后营了!”
邵可微怒火中烧,安晟真是狡猾奸诈!邵可微接过木义云递来的天罪银枪,下令道:“将城门的人杀了,先灭城门的火,派三千骑兵从后绕至门前堵住消息。后营……暂不理会!”说罢步出大帐翻身上马朝城门去了。
木义云紧随其后,语带担忧道:“公主,能堵到消息吗?”
“只要夏军收不到消息,三千骑兵拖住时间直到我们关上城门就没事。”邵可微说着便听到漆黑夜晚的上空划过几声惨叫,她急急勒住了马缰抬头看去,城墙上箭塔里的弓手全被射了下来。
紧接着箭塔上射上了三支火箭,箭上的火苗慢慢蔓延在箭塔的塔顶。邵可微循着箭矢的轨迹往前望去,隔着杂乱的人流,一个少年孑立于前方空地,素衣广袂,一头墨发用锦带随意拢在脑后,发丝随着凛冽的寒风逸逸而动。少年身姿挺拔飒爽,手中弓开如满月,三支火箭齐发去似流星坠地。
城墙上的箭塔终是迅速燃烧了起来,在纯黑的夜空里怒绽的炽热焰火显得特别突兀醒目。火光打在少年苍白无暇的脸上,倾城妖冶。
子懿稍稍侧首,眼神有些空洞,他朝邵可微遥遥的望了一眼,他们中间隔着兵马,人影幢幢,看不甚清。子懿弃了手中的弓,抬手捂上侧肋背过身去,远处马上邵可微握弓的手微颤,箭对着子懿的后心却是下不去手。
木义云急道:“公主撤吧,夏军将要入城!我们多为骑兵且已乱方寸,切不可坚守了!”邵可微双目微眯自是知道那样损失更大,只能暂时退至宁城从长计议。
第38章
破晓时分李斯瞿率军率先攻入城内时,便在一片战乱狼藉的废墟里看到那个一身清贵夭华,衣袂翻飞的少年,少年手中握着的长剑锋刃染着燕军士兵的血,血水顺着剑身一滴滴的滑落并迅速晕开在雪地上。子懿抬首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李斯瞿浅浅勾起了个微笑,眼神却是冷冽中有些呆滞失神。
天机算尽却是人心难测……安子懿,战场无情,再见我们便是敌人!」
蓦然忆起这不久前公主强压怒气说的话,觉得心脏有些刺痛倒也让子懿恢复了正常神态,子懿苦笑道:“李将军。”饶是子懿这般懂得压抑情感的人,那抹苦笑后一闪而过的黯然还是被李斯瞿看到了。
“子懿,你这又是何苦呢?何必……”如此。李斯瞿最后两字生生哽在喉间,他是夏国的臣民,征北云岩关是个大坎,能用最小的损失破获云岩关于夏国是最好的,他实在没资格说“何必如此”这样的话。
李斯瞿觉得有些尴尬,子懿倒不觉得有什么。风抚着子懿垂落在脸颊旁散落的黑发有些痒,子懿将染血的长剑随意插入地面,抬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再次拢好束于脑后顺道理了下衣衫,做完这些子懿便退至一旁安静的跪下了。
不远处旌旗翻飞,安晟稳骑鞍马领着大军入了城。路过子懿时他瞥了一眼子懿,子懿低首敛目,神态是以往的恭敬卑谦,跪姿依旧标准。子懿垂首目光所及只到马腿上,所以他看不见安晟看他的寒冷眼神中含杂着难以言明的情愫。
“随候。”冷冷丢下两字安晟便不再看他径直驾马前行。
子懿深拜回道:“是。”
子懿起身时有些缓,李斯瞿看子懿脸色似乎又白了些,在马上俯身低问:“可是又受了伤?”子懿轻笑,摇头道:“没有。”只是刚才体内突然一瞬间涌上股似压扎般的疼痛罢了。子懿想了会又问道:“李将军,三王子现可好?”
李斯瞿点头回道:“回来时中了点瘴气,王爷留他在邙城休养了。”安子徵突然归营时他可记得王爷略有吃惊的样子,眼里有高兴竟也有担忧,他并不明白王爷担忧什么,后来才知道应该是三王子中了瘴气令王爷担忧了吧。李斯瞿想着又替子懿不平了起来,不过好在现在子懿也未见受伤。
所有将领都尾随着安晟进入了幕府内齐议下一步如何攻打宁城。子懿自觉的守立在了门外,他既不是将军也不是谋士不该入内。
子懿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倾耳细细聆听,似乎公务有些多,估计一时半会也不能结束,子懿大了胆子倚坐在边上小憩。
待商论结束众人退出去后,安晟一手搭在颈项后疲惫的左右摆晃了一下,踱至桌案前坐下呷了口茶才习惯性唤子懿进来。只是喊了几声居然没有人应答,这使得安晟有些恼,起身行出门外,在一旁瞧见了子懿。
子懿随意坐在不碍地的门边,一手搭在膝上姿势有些恣意,头有些微偏似乎睡着了。安晟蹲下身来与子懿齐平,子懿睡着的样子清轻恬淡,长睫在下眼睑上盖出一片密影显得整张脸柔和乖顺,垂下的几缕黑发落在肩头却多了几分优凉。安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子懿,没有斥喝亦没有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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