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夫看着这老人家满目恳切最终还是接过了钱,他对身后的徒弟道:“去取根人参来给这位老人家。”
那徒弟瞪大了眼道:“师傅,人参可不是便宜东西,这么点钱也就够买根须!”
曾大夫呵斥道:“快去!”那徒弟只得按曾大夫说的做,不高兴的去将人参取来。
安晟眼中满是感激,他曾高高在上,荣华富贵,从未觉得一棵普通的人参是多么的珍贵。曾大夫道:“这人伤得这么重,即使救回一命也要好生养着。我行医虽不为钱财,可病人这么多,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帮到。即便帮到了,也不可能一帮到底。”说罢曾大夫又取了瓶伤药递给安晟,安晟双手接过,如宝贝般收在了怀里。
他匆匆的赶回了王府,才回到下人大院里,与安晟同住的那个小厮拉住了他,审视着他道:“哑叔你今日是怎么了?晚上的饭还是我替你送的,去得晚了还被牢头一通骂。哑叔你一整日魂不守舍的,莫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事?”小厮塞给安晟一根小树枝:“哑叔你要不画出来?”
安晟看了看眼前的小厮,用手上的树枝在雪地上画了起来。小厮看了看,更是奇怪的问道:“哑叔你要小炉子和砂锅做什么?”
下人大院很大,王爷对下人宽待,很多下人甚至是拖家带口的住在这院子里。夜间不当值的下人得以休息,有的会陪陪自己的孩子在院里玩耍。安晟在自己的小屋外用蒲扇小心翼翼的扇着小炉子里的火,不让火太烈也不让火太小。
他看到院里下人们的孩子在那玩耍,有爹娘陪着,孩子们笑的灿烂真的很好看。安晟黯然的低下头,望着火炉里的小火苗,脑子里细细想着那孩子若是真正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可他的记忆里,那孩子的笑容总是浅浅的,淡淡的,微微的泛着苦涩。
安晟揉了下被烟熏的眼睛,掀开砂锅看了下后取来了瓷盅,将参汤倒入瓷盅里。他往时行军打仗,时常露宿荒外,若不会点煎熬些药和吃的也走不出荒野。
安晟怕参汤会冷掉,他将瓷盅裹进怀里,这才顶着深沉的夜色往地牢急急走去。
他与牟直比划了许久,牟直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哑叔,你何必做这些无用的事?”虽是这么说,牟直还是可怜这老人家深更半夜还心系那孩子,也可能是他自己也可怜那孩子,总之他没什么刁难打开了牢门。
应是晚时又有人来送药和处理了下伤口,那安静的少年竟自己倚在墙边,空洞的睁着眼睛。直到安晟进来,那少年才努力的将视线聚起。看到来人,子懿微微勾起干裂而苍白的唇,轻弱的唤了声:“哑叔。”
子懿自然认得这老人家,每次送饭总会偷偷捎带些东西给他,有的时候是水煮的鸡蛋,有的时候是糖果蜜饯。
安晟点点头,看着那孩子惨白的脸,额间还能看到细密的汗珠。安晟想问子懿怎么不休息,可是又想到这么晚了,这孩子这么虚弱,这么疼,若不是昏迷,哪里能睡得着?思及此处安晟心口好像被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赶紧从怀里捧出瓷盅,子懿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他笨拙的做着手势,希望那孩子能明白这是他熬的参汤。
那孩子真的很通透也很懂事,他安抚着说不了话的哑叔道:“子懿谢谢哑叔,只是王爷有让大夫为子懿上药医治,哑叔不必忧心,也不必浪费银钱。”
安晟狠狠得吸了口气,他将瓷盖打开放在了一旁,固执的执起勺子要喂那孩子。
子懿低垂的睫毛很是好看,他抿了一口递到唇边的参汤,不再说话。他的力气不多,他的身体很痛,他不愿拂了这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安晟并没有勉强子懿,即便这参汤是他花尽钱财费劲辛苦得来的。子懿喝不下了他便将瓷盅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曾大夫给他的伤药,轻轻的拉过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小心的为手腕上的勒痕上药。
鞭伤都上过药,可是其他小伤都还这么晾着也是难熬的吧。安晟忍着鼻头的酸楚,专心的,细致的将药轻轻洒在手腕上。
药粉接触到伤口,子懿的手微微的一颤,安晟立即吹了吹,好似如此就能缓解药粉带来的蛰痛般。
之后的每日,安晟都会在自己的小屋前用一些补身体的温和的食材熬些小米粥,然后端着粥拎着后厨的食盒去地牢送饭。子懿每次都有吃,可吃的都不多,不过就是为了照顾这个为他上心的老人家而勉强喝的几口。
虽然每日都有大夫来换药也有专门专门煎好的汤药,可安晟看那孩子还是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再往后几日,他午时来送粥能看到的也只是昏迷不醒的子懿。
他担心那孩子肚子饿,晚上若是子懿依然不醒,他便会半夜再带着一碗热粥再来。
这日的深夜里,狱卒替安晟开了门便去休息了。看子懿是醒着的,安晟很是高兴,将粥端来子懿的面前,子懿望着安晟却叹了口气,用低哑的声音缓缓道:“哑叔,我不想你也跟陆叔一般,不得善终。”
安晟眉头一皱,猛的摇头。他知道陆叔以前颇是照顾子懿,所以病后府里的那些人没有让他得到医治。
子懿笑着撑起身来,那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口不平整,愈合起来很慢,所以他的鞭伤一直都没有收口,甚至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伤处都有些崩裂了。血色隐隐渗出白纱外,可他似乎毫不在意。
安晟不明白这孩子要做什么但还是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让子懿靠坐在了墙上。
“哑叔的恩情子懿无法回报,所以,哑叔不必再特意对子懿好了。”
安晟摇头,他怎能不对这孩子好?
“子懿是将死之人,哑叔也不必费心。”
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安晟的心,他忆起这个时候的子懿是没有生念的,一个没有生念的人,就是用再好再名贵的药又有什么用呢?
安晟多想告诉这孩子他是父亲,可是这么奇怪的事谁会信呢?就算信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哑叔,被有心看到后胡说,不知会给这孩子带来什么麻烦。他了解从前的自己,若是知道子懿认一个哑巴老头做父亲,那个自己又会做什么?他不敢轻易说出来,因为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是好结果。
能这么陪着子懿,为子懿做些事,即便能力有限他也已经知足了。他知道子懿不会死,未来的子懿会领兵来攻打宇都,不论他此时干涉还是不干涉,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会改变得了什么,他也不想给子懿增麻烦。
他成为哑叔,定是上天的惩罚。惩罚他用旁人的身份去看过去的种种。
子懿似乎很累很疲倦,安晟能看到他的虚弱,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和因昏睡过去而又闭上了眼。安晟轻柔的捋了捋子懿额前的碎发,抚了抚额间那条细细疤痕。他心中开始着急了,为什么那个自己还不将人送去福宅?
番外三
午时安晟去地牢送饭过后,抬着犹如灌铅了的脚,步子沉重的朝下人的大院里走去。
他的身子因年迈而佝偻着,看起来失魂落魄,他的心情无法言语,惆怅而惘然,失落而痛心。那孩子近在眼前,可他不能说话,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能传达给那个孩子。
安晟躺在床上整夜都没合眼。与他同屋的小厮,似乎是服侍王爷的打杂下人,那小厮有的时候会跟安晟说,他打扫睿思院总是还能看到些许血迹,说罢就会下意识的摇头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怜悯。
天微亮的时候安晟不放心的又爬了起来,他心里悬悬的,莫名的恐惧让他遍体生寒。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恨不得将那孩子带走,可是他一个哑巴下人,连治伤的药都掏不出来,他除了一次一次的去看那孩子,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让那孩子舒服些他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安晟揉了揉浑浊的双目,在昏暗的地牢里他看不大清。好在狱卒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哑巴老头时常来地牢里,也不需要多问便带着他到了最里间的牢房里。
牢房里除了漆黑空无一人。
难道那个自己将人送去福宅了?
安晟想着若是这样,他可以偷偷去福宅看子懿,在福宅总比在这好。想着便出了地牢,寻思着他可以再找些杂事做,好弄些钱给那孩子买些东西补补身体,即使他知道送去福宅的珍贵药材不会少,可是他还是想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许是今日又是阴霾天,微亮的天空显得死气沉沉。
安晟出了地牢想起地牢外有口井。他鬼使神差的转过去便看到子懿身着单衣伏在井边低低的咳嗽。
安晟心颤了颤,连忙走过去,想替子懿抚背却又无从下手,那一背脊的鞭伤他犹在眼前。安晟只能痛心的看着,那孩子不过十五,脸上的稚嫩还隐隐可见。
子懿咳得厉害却也很压抑,直至咳出了血才似乎好了些。他坐在了井沿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气,唇边还淌着一丝血迹,人也还有些喘,他笑起来有些勉强,干裂的唇一动便渗出血丝来。
“哑叔。”
安晟急忙点头表示听到,他担心的望着子懿,关切之情溢于表。安晟看子懿脸色实在不好,也顾不得掩饰,拉过子懿的手腕把到的脉象微缓沉滞。本以为是被送去福宅,怎么会在这?
相似小说推荐
-
重生之盛宠夫人 (半疏) 2016-12-22完结前世,她是誉满藜国的才女,亦是声名狼藉的妻子,世人白眼,夫君鄙夷。终孤死在栗山的青芜庵里。重生...
-
妃本嫡女 完结+番外 (幽扇子) 磨铁VIP2016-10-13正文完结+番外大婚之日,血染衣裙,也不过为他人穿上了一身红嫁衣。楚心悠怎么也没想到,百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