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门的丫头忍不住心里瘆的慌,不觉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年,你带回了多少女子,哪一个不是和席斐斐那个小贱人有张相似的脸,席恒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养了一个和公主殿下长得一样的贱人,你要我怎能容下她!让她时时刻刻戳在我眼前,提醒我,便是一个连席府大门都进不得的贱人,成了你席恒峰心口的朱砂痣!我,我,是明远侯家的嫡小姐呀!我自问比不过藜泽长公主尊贵,可是,便是一个下流胚子,也能骑到我一个侯府千金的头上吗?”
席胡氏心里憋了十多年,一腔妒火生生要将她烧毁,望着席恒峰眸色冰冷,心间发寒!瘫在椅上“呜呜”哭了起来。
席恒峰看着噼里啪啦正爆着烛火的红烛,澄黄的杏仁桃酥,幽幽地燃着的檀香,一声墨绿色长裙窝在椅上痛哭的妇人,心里一片麻木,他的心,早在藜泽走的时候,便已经死了,那才是他席恒峰心头的朱砂痣,心尖上的一滴血。
夜如凉水,席恒峰走出正房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树梢上的半轮下弦月,当年也是这样的夜晚,那个女孩儿抛弃了藜国长公主的身份,恣意地留下一封诀别信,自此不知所踪,他等了一年,又一年,他谏言圣人以她的名义办了祭花节,让全国百姓告诉她,他们在惦念着她。
他等了五年,便连太后娘娘都被他打动了,执意要他成家生子,不得再虚度光阴,他知道太后娘娘也是认定藜泽不会回来了。
他是席家的独子,面对颤巍巍的老祖母,他领了懿旨,娶了明远侯家对他痴心一片的嫡小姐,可是他还是不曾放弃去找她,他也曾想过,这么多年了,她是不是已经另结新婚,嫁人生子了?
他从楚地,找到吴地,再到蜀地,领回来一个和她颇相似的女孩子,以为这是上天眷顾他,送了他一个小版的藜泽,那孩子的眼和藜泽小时候一样娇俏可爱,吃着他递过去的桂花糕,吧唧吧唧的,像个小耗子一样可爱。
他将她带了回来,以后,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看着这个孩子,他便永远不会忘记,他深爱的藜泽。
屋内席胡氏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像是要哭尽她执守了大半生的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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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大房里,苏李氏看着面前的一对儿侄子和侄女,心口一阵阵烦躁,连喝了两盏茶水,才开了口问道:“焕儿,这事你可知情?”
李焕黑着一张脸,苦笑道:“姑母,若是焕儿知情,怎会同意妹妹这般罔顾礼法,不知廉耻!”李焕说的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他李家是几代积累下来的书香门地,江陵的百年望族,便是这一代受爹爹拖累,落魄了些,可是,李家的儿郎竟至于堕落至此吗!
他是不想原谅妹妹的!娘亲百般托求祖母,将他和妹妹送到了姑母这边,以求一个清静之地,能够好生读书,光耀家门,可是,妹妹呢!
李焕别过脸,便是瞥到妹妹的衣角,他都觉得心头在滴血,那是他李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小姐!
苏李氏揉了揉眉间,叹道:“焕儿,妍儿,你们的祖母将你们托我照看,可是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回李家见爹娘和嫂子。”
见侄女儿倨傲着一张娇俏的脸,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苏李氏默然不语,便见一边垂着头的袁姨娘低声道:“表少爷,表小姐,你们也知道,我家夫人膝下无亲子,对你们一直是拿在心尖上疼的,可是夫人在苏府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平日里不仅要吃老爷的挂落,还要受姨娘的排挤,才万不得已将你们送到二房住的!”
苏李氏摆摆手,示意袁姨娘莫提这些!
袁姨娘看着脚尖,却是不管,低低地道:“如今这般,夫人已然无法再照看你二人了,你们还是回江陵吧!”
“姨娘!住口!”苏李氏怒斥道,许是没料到袁姨娘会说这般话,一时气的心头燥热,不住地咳嗽。
到了这般,李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姑母是让他们回江陵了,一时窘的面红耳赤,涩声道:“是焕儿对不住姑母,也是爹爹对不住姑母,如若不是爹爹一意沉醉在温柔乡里,败光了家财,也不会连累的姑母在苏家受气!”
李妍儿以为姑母顶多训斥她两句,没想到,竟要将她打发回江陵,一时急道:“姑母,你求下苏知府,让苏知府帮我压下张家,只要士钊他娘不拦阻,士钊一定会娶我的!”李妍儿说的信誓旦旦,眼睛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面上微微泛红。
怕姑母不同意,又道:“张家是富贵人家,士钊又有功名在身,等来年下场,一个进士是跑不掉的,待那时,他必定庇佑我李家,姑母也不用在苏家这般寄人篱下!”
屋内的三人都惊住了,让苏知府帮李妍儿去压张刘氏!李妍儿当真以为她有多大的脸呵!
苏李氏对李家兄妹最后一点愧疚都没有了,一口气憋住,昏倒在袁姨娘身上。
袁姨娘忙派丫鬟去请大夫,一边埋怨道:“表小姐,您怎这般不懂事,夫人为了供给你二人的吃穿用度,二房送来的好些的补品都舍不得吃用一些,都换了银钱,你怎么能这般辜负她的心呢!”
袁姨娘气的直要跺脚,便是自家儿女的吃穿也比不得这表小姐和表少爷,夫人一心还是向着娘家的,可是李家年年向她伸手要钱,硬是掏空了夫人的嫁妆,连累的老爷也不待见夫人,又送了这么两个宝贝疙瘩过来,真真是要了夫人的命啊!
李妍儿不耐烦地瞪着指责她的袁姨娘,嘲讽道:“袁姨娘,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李家出身的丫鬟,也能指责主子!”
袁姨娘瞳孔一缩,又难以置信,又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李家的家生子,看着昏过去的夫人,咬牙道:“表小姐和表少爷先回客舍吧,等夫人醒了,我让丫鬟去知会一声!”
李妍儿一窒,不满道:“一个贱奴也敢,呜,呜~~~~”
李焕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对着袁姨娘说了一声叨扰,拉着妹妹的袖子回去了。
直到离开苏家二房,李焕才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寄人篱下,原来连一个往年的家奴也是可以出言不逊的,心里泛上一层苦涩,看着犹自愤恨不平的妹妹,终是只丢下一句:“回去把东西收拾了,等姑母好了,便起身回江陵!”
“不,我不回去,李家那般多的庶子庶女,娘又斗不过那些姨娘,我俩回去还不得给他们剥了皮削了骨吞了!”李妍儿对李家是深恶痛绝的,那些庶弟庶妹每一个好相与的,她才不会回去。
李焕看了一眼妹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李妍儿冷哼了一声,哥哥不管她,她自个去找士钊,士钊那般怜惜她,自是会想法子说通他娘亲娶了她回去!
李妍儿自顾举着步子往大门口去,隐在廊道后头柱子里侧的苏清湄蹙着眉,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你上婶娘那里说一声!”李妍儿果然是不肯走,以二叔护犊的属性,怕是这回连嫡母的面子也不会看了!看着李妍儿婀娜的背影,有些不明白还有这般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第35章 受刑
李妍儿一路走到了东城张府门口,以往在苏家二房出门还有马车,许久没走这许多的路,已是快六月的天,后背和腰上已热的半湿,好在今个穿的是浅色的,倒不曾显出来。
张家守门小厮看见面上有掐痕的女子要进去,眼神闪了一闪,他才听说,昨个夫人在外头打骂了大少爷的一个相好,眼睛斜斜一溜,从上往下打量了李妍儿一眼,心里不禁微微摇头,还比不得府上的表小姐呢,听说那苏家小姐比表小姐还要美上几分的额,人家都是求夫人端庄即可,妾侍养眼,自家少爷倒是倒过来的。
李妍儿被小厮那有些邪门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呵斥道:“我是李家的小姐,你去禀报你家少爷一声!”
小厮轻笑道:“您是哪家的小姐?小的没听清,小的耳朵不好使,惯不会听贵人的话,您让您的丫鬟过来和小的说!”
李妍儿气的心上一噎,丫鬟?她的丫鬟都是苏家二房配的,她走了自是留在苏家二房了!知道这小厮是狗眼看人低!不情愿地从荷包里掏了一块小银角出来,等她见到了士钊,还不拔了这贱奴的皮!
小厮接过来呵呵一笑,随手丢给另一个同伴道:“小姐赏的,给你当个石头扔着玩吧!”他们才不傻,自家夫人才打骂过的,定然是心头恨的,放她进去,夫人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另一个小厮接过了银子,挥手道:“走走走,别以为穿件好衣裳就当自个是什么小姐了,青楼的姐儿也比你这身俏!”
“你!”李妍儿气的面皮发涨,可是她只身一人,对着两个目里露着淫邪的小厮,也是吓得慌,从苏家二房出来不过是一天,李妍儿觉得自个一下子便从娇小姐降到了尘埃里,现在连小厮都能羞辱于她!李妍儿觉得这事只要苏知府抬抬手,没有什么难度,姑母不帮自己,她连张家大门都进不去,那她就自个去找苏知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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