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扬了扬眉毛弯着眉眼盯着孙夫人瞧,孙夫人干咳一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吃茶。安宁心里还挺诧异的,张致远这是要升官了?看孙夫人笃定的样儿,不过她刚才似乎看到了巡盐御史黄夫人了……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种不妙的感觉了。
说话间打从外面进来一位夫人,但见戴着整套名贵的红宝石头面,身穿刻丝金银如意穿花缎裳,端的是富丽堂皇,这不是黄夫人还是哪个?安宁低眉顺眼思量,这次两江总督夫人下帖子来,多来的是官位数的着官太太,只这位打扮确实是富丽堂皇珠光宝气,但为免太过招眼,抢了主人的风头。孙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暗自嗤笑了一声,便高声道:“哎哟,这不是黄夫人么?真是稍有些日子没瞧见你了?如今一看果如以往还那般明艳照人,这明晃晃的红宝石头面可差点把我的眼睛晃瞎哟!”
孙夫人本来嗓门就亮,这一高声说话瞬间半大个园子的太太们就看过来了,唰唰的眼光让安宁觉得背脊都热了。黄夫人面皮有一瞬间抖动,不过很快又恢复成雍容华贵的模样儿,笑道:“孙夫人可真是会说话儿,对了我新得了一盆荷瓣兰儿,孙夫人若是喜欢的,我倒可以割爱呢。”
孙夫人素来不喜什么花啊草啊的,可就因这个被黄氏挑着机会损了一通,如今又被黄夫人拿了短处,心里膈应嘴上道:“那倒是不用了,我哪有黄夫人这般苦中作乐的雅兴,怎么能让你忍痛割爱呢,万万使不得。”
黄夫人被她那‘苦中作乐’刺激到了,视线转到安宁身上,冷不丁道:“这扬州城多少名暖贵妇都羡慕张夫人你呢,一举得男,这下子张大人有了嫡子可真是心花怒放了吧。也是,以往张大人和原配张陈氏琴瑟和鸣,最是恩爱不过,只可惜这最大的遗憾就是张大人膝下无子。如今有了嫡子,还有个二房生的庶子,儿女双全真真让人羡慕呢。可我怎么就听说,张大人年前从苏州带回来一子,怕不是担心张夫人那胎不是男孩,先从苏州张家过继来的先做两手准备不成呢?还是说那男孩指不定是张大人外室生的,如今才带回来了?”
黄夫人这段话先是挑明了安宁不过是继室,只是因为张致远无子才娶进门的,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后又爆出一个爆炸性消息来,张致远可能在外面养了外室又或者是过继来的。偏偏还摆出一副高临下带着怜悯的姿态来,生生的让人厌恶。听到的官太太都皱着眉,心说这黄夫人素来不主动生事,可今日这是怎么了管到人家的家事上去了,又想到前些日子她在背后暗讽两江总督田氏无子的事,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黄夫人却是没看到周围人的神色,只自顾自的说下去,眼中暴露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思绪来,她道:“虽说张夫人你有了儿子,在张家能站稳脚,日后也不用担心坟茔祭祀的问题。又听说那二房生的儿子也记在你名下,可两个孩子终究还小,如今张大人已过而立,日后若是有个什么也不好照拂这两个小的。听说那男孩都已经十岁了,要是真的是张大人的血脉,若是接进府来日后也好兄弟帮扶不是么?再说了一个外室生的,能算得了什么,威胁不到张夫人你生的地位,就算是不是了,看张大人的模样也是想记在他名下吧。”黄夫人停顿了下,捻着帕子抿嘴笑,看着安宁的脸色又道:“怕是碍于张夫人刚生了个哥儿不好直接开口,要是张夫人你主动将人接回来,不仅能讨好了张大人,还能得个大方贤惠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你说是不是啊,张夫人?”
安宁抿了抿嘴唇,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松开来,不说这黄夫人说的外室是不是真的,但她不能空穴来风,那就是说男孩肯定是存在的。她竟然是一点风声都不曾知道,年前?那不就是张致远去苏州为老太太守灵的时候么?
黄夫人看安宁脸色越发得意起来,今年来她娘家因为大皇子之事受到牵连,虽说不至于被抄家获罪,但到底是伤了元气。而她夫君巡盐御史却是大皇子的人,这次从贺家之事中被揪了出来,而今上的意思就是让他在这届任满引咎请辞,一来是因为整顿江南盐政造成江南许多职位空缺,在没有安置妥当之前,江南不能再有动荡,二来是因为这巡盐御史是朝上老人了,今上总归还是要给些面子的。黄夫人眼看娘家和夫家都落了下来,不由的恨极,旁的她找不着,最直接获得她怨气的就是张致远了,而她又见不到张致远,就将矛头对上安宁,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因为扬州大多有地位的官太太都在,她就要在众人跟前羞怒安宁,顺便抹黑张致远。这张致远从苏州带来一个男孩的事还是她好不容易查到的,如今当众说出来她说不出的快意。
“哦,其实我们不该称呼你为夫人吧?毕竟你还不是诰命之身,还是白身呢。”黄夫人又来了一句,这回就连总督夫人都变了脸色。孙夫人冷哼一声插嘴道:“这有什么的,我看张大人是嫌弃由圣上下两次诰麻烦,等段时间直接诰下来,就是正二品诰命夫人了!我说黄夫人真是心宽,自家的事都没有管好,怎么就插嘴旁人家的事!我到如今才发现你真是好口条,半点依据都没有的事愣是让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我可就要问一句了,黄夫人可是怎么知道的呀?难不成黄夫人有这样的经验不成?还是说黄夫人使人调查张大人?!”
☆、第九十七章 揭开伤疤
总督夫人田氏这次办的茶会,因为黄夫人之事弄的虎头蛇尾,众人不欢而散。 .]
大部分人都在想:这黄氏不会是兔子急了乱咬人吧,这次不但落了总督夫人的面子,而且还得罪了张夫人。竟是没了半点眼色,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当着那么多人把那种事情说出来。其实众人也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张致远的名声在,就是觉得可能的也不会说出来。毕竟如今巡盐御史什么境地,而张大人又是什么处境!人家不但是今上亲自指派来的不说,如今更是简在帝心!再者这黄夫人又连按察使孙夫人得罪了,没看出来之前孙夫人是头一个出来为张夫人说话的!这按察使虽然官品比不上巡盐御史,但是奈不住孙夫人娘家权势大,孙夫人的父亲可是孙阁老,深得今上信任!这也是平日里孙夫人说话爽直些,却没人敢轻易开罪她的原因。如今她都站在张夫人这边儿了,还说出那般的话!看来外面传言巡盐御史的位子落在张大人头上是真的了!如此看来如今的巡盐御史已是明日黄花了,而张大人如日中天,再加之人家是五代列侯清贵不可言!黄夫人今日这般做可是在结仇啊!那些还有想和黄夫人结交一番的官太太们纷纷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不着痕迹的慢慢疏远了这惹祸根子再说。
回去的马车里,安宁闭目不言,纤细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鲜红的佛珠有些刺眼。黄夫人的话就像是一个闷棍打在安宁脑后,钝痛。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空穴来风,就算是有意要给她添堵,也不会拿没根据的事来说。此时,她的胸腔里就像是闷着一团郁气,慢慢在发酵蒸腾,今日的事就像是导火索,要把她积压在胸腔里的怒火引燃。安宁猛的睁开眼睛。原本清亮温婉的眼睛此刻就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凌厉的骇人!
到了张府。安宁被碧水扶着下车来,张瑶过来叫了声母亲,眼中是明显的担忧。只是不知道她是在担忧安宁,还是说为她的母亲陈氏担忧。安宁嘴角逸出一抹笑容来。却是极冷的,她淡淡道:“怎么?不相信你父亲了?”
也不管张瑶如何,径自的往前走。 .]张瑶站在原地,看着安宁的背影,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她竟然从一向温婉的夫人身上觉察到了寒意。而且她看向自己的眼光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就是那么一句话就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那么的明显。
待回到桂院,碧水看安宁脸色不大对,赶紧差人把福生和安康抱到正房来。看到儿子。安宁情绪才慢慢被压制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娘亲的不高兴,福生小哥儿咿呀的朝安宁伸出小拳头求抱抱。就连安康也瞪着水润的大眼睛儒慕的看向安宁。安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上前抱住福生,又凑过去亲了亲安康的脸蛋儿,小家伙咯咯的笑了起来。福生小哥儿不满的吐出个奶泡泡,小脚丫乱蹬着。安宁失笑也凑过去亲亲儿子的小额头,又捏捏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真是个爱吃醋的小鬼儿。抬头又问了站在一边儿的奶嬷嬷两个孩子今日情况,听了没什么异常的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月色已沉,安宁孤单的坐在贵妃榻上,她用手抵住额头,半开着窗户任由外面习习的夜风吹进来。终于张致远踏着灯光进来了,他有些诧异为何安宁还没有睡,屋里边儿就连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是我把她们支走的。”安宁淡淡的开口,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笑道:“老爷坐吧,我们来谈谈。”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张致远却有些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正是这份紧张让他喉咙紧了紧,走出的步伐有些乱,但好歹坐到了安宁的对面,低头看到了雕花小几上的棋盘,白棋和黑棋看似旗鼓相当,只白棋却孤军深入到了黑棋的地盘,被包裹起来,善棋道的他立马发现有一步可以让白旗变的活泛起来,但若是走错了几乎满盘皆输。他张张嘴,却不料安宁先他一步说道:“老爷是想说没想到我竟然会下围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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