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宋将军向来战功赫赫,那宣大边关不能少了他,说不准早就被苏家那老东西弹劾成平民百姓了!
因此上宋太太如今清楚得很,也高兴得很——孙氏这一死,或许就是苏家开始没落的先兆,苏家过去向来都仗着家风清正立足,今后再也不能够了。
要不然她又怎么会仅仅为了帮何氏出口气,便答应叫自家的娘子军出马,去那孙氏的补品铺子门口喊了好几日的冤?还不是宋家也有一口恶气要出呢……
这时宋太太也就想起自家女儿与她讲过,说是宓姐儿打算在通州码头附近做个仓房生意。
她就笑问韩宓道,既是那孙寡妇已经没了,苏家说不准便要将她的几家铺子都出兑了去,毕竟那几家铺子的名声已是坏得不行了。
“宓姐儿怎么不选接几个铺子这条路,刚好能趁机再出几口恶气,却偏要做什么大仓房?”
韩宓既是不怕宋太太与她抢生意,更不怕宋太太怀疑她的消息从哪里来,也就索性将自己的缘故直说了,说是朝廷过几年可能要开海禁。
想到何氏的二哥本就在临海做官,宋太太闻言便已是信了,当即就决定这买卖她入伙了:“正好过几年给你千红姐姐做嫁妆,你们小姐妹将来和在一起打理生意也便宜。”
眼见着宋太太说罢这话便要去拿银票,韩宓连忙笑着阻止道,她只是提前说一声,眼下还远远没到使钱的时候:“等到了合适时机,宓姐儿自然会来跟伯母要银子。”
……既是在宋家又一次提起了这块地,等韩宓与庄岩离开宋家后,她便在路上又给庄岩仔细说了一回,也好叫他知晓她对那块地势在必得。
“因此上最迟等那块地收了秋,岩哥哥可别忘替我打发几个人去通州探听一番。”
“万一那家刚好遇上什么为难招展的事儿,正要卖地换银子用,也就顾不上祖训了呢?”
她是跟庄岩说过那块地的东家太过遵循祖训不假,也便从来都没有过卖地踢产业的打算;可她也说了“万一”,想来庄岩也不会怀疑她。
庄岩笑着点头道他知道了——若在过去他或许还会犹豫一番,倒不是他信不过宓妹妹,而是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凡事也需要自己的一番判断。
可就在前不久,宓妹妹不就给他出了个好主意,叫他派出暗卫径直去了天津卫秘密查实孙氏的下落,而他的人也果然是在天津卫要了孙氏的性命?
别看孙氏只是个五品同知的寡妇,这条命看起来无足轻重,可她背后的苏寅生、孙连堂乃至孙连堂的恩师秦阁老,哪一个不是极难对付之人!
也就是孙氏这一死,苏寅生再妄想与平乐长公主打太极,迟迟不从四武营的总兵之位上退下来,这就不能够了,这便已是一大胜利不是?
而那秦阁老一派中,眼下又只有苏寅生这么一个高位武官,等苏寅生致仕之后,单只靠着手下一众文臣,秦阁老还能扶助三皇子蹦跶出什么大天来?
韩宓却是一眼便从庄岩的脸上瞧出了他志得意满的微笑,心头不由一凛。
要知道前一世的温靖侯父子便从不曾将秦阁老一派看在眼里,最终才吃了对方的大亏!
这就更别提眼下的庄岩已是旗开得胜了一回,这还比前世早得多,那他从今往后岂不是更会轻视那些秦派文臣了?
她也就顾不得自己是否真正探寻到了庄岩这微笑背后的意味,更顾不得自己可能会暴露更多,就沉声提醒起他来,说是眼下不过才跟孙氏索了命,苏寅生终归还没致仕,岩哥哥可不要高兴太早。
“等那孙氏的丧事在苏家庄子上发送罢了,苏驸马和平乐长公主两口子也真正因此撕破脸,长公主无论如何都要逼着苏驸马践诺致仕,再将那四武营的总兵之位腾出空来,我和岩哥哥再为此浮一大白也不迟。”
他今年才刚十四岁,正是年少轻狂,可她却是两世为人,此时不出言惊醒又待何时!
庄岩闻言亦是一凛,脸上的笑容也因此迅速凝结,继而被他深深掩藏起来;取而代之的便是他深深望向韩宓那一眼,目光中既有庆幸,却也不乏尴尬。
庆幸的是他的确有些喜悦形于色,这喜悦又未免太过早了些,好在有宓妹妹提醒他。
尴尬的是他竟然还不如宓妹妹冷静,也怪不得连母亲这几日都看出了他的浮躁,今日一早还告诫了他几声。
“岩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韩宓将他的尴尬看在眼里,难免有些忐忑。
她也知道他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呢,方才怎么就不能温柔委婉些?反而倒像是居高临下的指责了?
谁知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摇晃起来,直道宓妹妹这几句沉声喝止好得很:“我母亲今早就跟我讲过,不论朝廷派别如何更迭,党争永远不止。”
可惜他才用了短短半日便将母亲的告诫丢到了耳后,若不是宓妹妹这几句喝止,他恐怕就得叫母亲失望了,也叫宓妹妹失望了……
☆、第87章 任重
别看庄岩已经因着韩宓的提醒,外带他母亲的日日告诫,便彻底打起精神来,不再叫自己喜形于色,对秦阁老一派的提防也越发严密起来,他终归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男爷们儿不是?
就连他的表兄大皇子也不曾在朝廷中观政呢,这小哥儿几个还能左右得了真正的朝中党争?
也不过是三日过后,庄岩便听说苏寅生苏驸马果然上书自求致仕,却被秦阁老以一己之力拦了下来。
他也便知道自己确实高兴得太早了,且不说彻底打败秦阁老一派,只说逼迫苏寅生致仕这条道,就已是足够任重道远。
不过韩宓既是已经尽早提醒了庄岩,接下来的事儿她也掺和不得了,且不说她也知道庄岩需要这种历练,这本就不是她该插手的地方,单只论她的那点儿小能耐,朝堂也不是她的擅长。
她就只管一边帮着她娘操持起宴客之事,一边静下心来慢慢等待,盼着她二舅舅尽早回到京城,或许也能给庄岩做一回智囊。
韩宓这天一早便拿着写好的帖子去与何氏示下。
“虽说这一次是为了祖母和二婶的到来宴客,宓姐儿也不打算发太多帖子出去,也免得叫祖母和二婶觉得局促,娘觉得呢?”
“再说娘也需要养胎,若是来客太多难免耗费精神,咱们家后宅又不大,难不成还去跟人借处园子摆宴?”
其实韩宓知道,自打她父亲升官的消息落实了,她父亲也于十日前便已正式走马上任了,自家便很该大宴一回宾客。
可也不知道韩云枫是被孙氏被迫离京的消息乱了心神,还是真正也替何氏的身孕着想,他自己便主动取消了大宴宾客的打算,对外只说何氏需要安胎,仅在酒楼里小范围的宴请了一回恩师与同年,还有顺天府的各位同僚。
因此上韩宓也便顺水推舟了,这一次只给自家真正交好的几户人家写了帖子,譬如温靖侯府,再譬如宋将军府上与她娘在京城的几位手帕交。
何氏的身孕如今已是过了三个月,家中琐事既有韩宓掌舵,又有老太太帮手,也不需要她如何费心,整个人已是渐渐精神起来,并瞧不出一点孕妇该有的疲惫与虚弱。
可是听得女儿说道这一次宴请并不想邀请太多的女眷,她还是点头笑了,直说宓姐儿这样的安排便好得很。
却也不等何氏再将女儿写好的帖子拿起来一一观瞧,连氏便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是韩宅大门口来了辆牛车,车上还躺着个只剩半口气的小妇人。
“是不是那个养在庄子上的丁香姑娘被人送回来求医了?大嫂赶紧拿个主意吧,总不能叫一个半死之人就这么进了门不是?”
连氏当然也是好意——别看她只是个乡下妇人,心里又一直打着想占大房便宜的小算盘,她也无法容忍自家男人三妻四妾。
那若是外面那一位果然是丁香,又极可能是在庄子上小产了,她这位何氏大嫂也不能平白吃这种亏,省得到时候再说不清道不明啊!
韩宓却是听罢了这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因她这位二婶为何不问问清楚再来报信儿,外面那位如果真是丁香,庄子上怎么一声不吭便送了人回来。
好在她也清楚得很,丁香可是被她父亲发话送到庄子上去的,负责看护丁香的,也是她父亲的人,她娘从头到尾都不曾插手。
那么哪怕丁香真的小产了,甚至已经死了,她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用担心无法与她父亲交待。
因此上韩宓又怎会在意连氏是否心怀叵测,再想借此机会叫她娘跟着一起担忧害怕,万一她娘这一胎保不住了,颂哥儿就会摇身变成自家的嗣子?
就凭连氏这点小心机,她韩宓若是当回事儿才怪了!
她就连忙笑着招呼连氏不要急:“二婶稍安勿躁,快来坐下陪我娘说会儿话,等我出去瞧瞧究竟,回来再说也不迟。”
又转头笑看她娘道,娘也不用为着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着急,左右一切都有我呢。
眼见着何氏朝她摆了摆手,脸色也瞧不出有半点不安,她这才放心的离了正房,一路朝外面走去。
也就是她才出了垂花门,就瞧见王妈妈从迎面飞快的走来,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到她后却也不忘连忙正了神色,站住脚步后就轻声回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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