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省得连累官老爷们的官声,或是被谁抓了痛脚去,譬如就像头些天那纸状子,一旦良乡那个田庄真挂在韩云枫名下,想要分辨清楚就得难上三分也不止。
只因韩宓很清楚,她外祖母当初买下那处庄子也便宜得很……
她就笑着对苗刚摆手道,既是已经又降了一成,苗叔便去与苏家立契吧:“我倒是也想买宅子时少花些银子,可我更怕叫苏家得知买家是韩家,哪怕我们家愿意花上十二成的价格,人家也不卖给我们了。”
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或许从来不知道她父亲与孙氏的苟且,可那苏驸马苏寅生未必不知道。
那又何必为了多省些银子便叫将要到手的鸭子飞了?
苗刚既是前来请韩宓示下,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该请示的时候也得请示,该回禀的就不能藏着掖着。
也就是在苗刚走了之后,前院门房就送进来一份帖子,正是李知府太太一大早命人送来的,邀请韩宓于两天后前往李府做客。
韩宓笑着将帖子收了,再看天色已晚,想着左右明日一早她还有课,等到了温靖侯府再问宋千红是否也收了帖子不迟,便径直去了厨房。
谁知等她从厨房出来后,又进了她娘的正院,就瞧见西次间的炕桌上也放着一份请帖,正与她收到的帖子一模一样。
她就不由得冷了脸,心头也不免暗道那位李太太不是个懂事的。
她父亲可是李知府的下属,那顺天府衙门里的官老爷官太太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她娘有了身孕?
更别论宋千红当初也替她找了借口,说是正因为她娘有了身孕,韩家如今是她当家,便不知道她是否有空应酬呢!
那李太太又为何明知道这个,还要给她娘也送一份请柬来?
这是生怕她娘不知道她父亲曾经成了被告,便不想叫她娘好好养胎,更不想叫她父母和美不成?
何氏虽是不清楚过去几日发生过什么,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女儿的不高兴,也知道她的不高兴便是因着这份帖子而起,就笑着打开那帖子给女儿瞧。
“人家李太太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你可别冤枉了人家。”何氏指着上头的字对韩宓道。
“你来瞧瞧,李太太这可不是邀请帖子,这只是个问候。”
韩宓这才知道,虽然她娘这份帖子与她那一份看似一模一样,里面的内容却真的不是邀请,李太太不但询问了她娘身体可好,又对无法邀请她娘也去赴宴道了歉。
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说道是她错怪了李太太。
“我就说么,这位知府太太明明是才与千红姐姐攀了亲,还口口声称这个宴席只是邀请我们这些女孩儿家,好叫我们去李府与李家姑娘们认识认识,为何还出尔反尔又请了您。”
话语间也将李太太的邀请说明了缘故,令何氏再没有一点点怀疑,譬如怀疑那李太太怎么突然就与自家有了走动之意。
自家老爷是新升任了同知不假,论说与李知府家也该走动得更近起来。
可在老爷升职后,便已在外头酒楼宴请了同僚与上司,又将家中太太有了身孕、不便应酬的话讲了不是么?
何氏便笑着点头一脸明了:“虽说过去咱们老爷的同僚太太们也不少摆宴席,邀请各家太太姑娘前去做客,这位李知府却是两年前才回来的,除开才上任时请了一回客,我们家与他们家再没什么走动。”
“我方才还纳闷李太太怎么突然便送了帖子来,原来李知府还是岱哥儿的族舅啊。”
亏她还以为那位李逢春李大人只是正常调动,并不是背后有什么大靠山,这才在两年前回京在顺天府任了知府,应酬走动间也便不那么高调。
敢情人家这是先用两年站稳了脚,这才缓缓四处攀亲戚识故交,两口子都是谨慎人呢。
……这时的何氏又哪里知道,李逢春是个谨慎人不假,却也不是没有野心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收了状告韩云枫的状纸后,便意欲将这个把柄拿在自己手里,更不惜摆出只要对方不服、他便要亲自审理的架势来,想要以此叫韩云枫从此对他俯首帖耳 。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份状纸在顺天府便只有两位知情人,一位是韩云枫自己,另一位便是李逢春,除此外再无走漏,等庄岩派了人去平息此事,也便分外顺利。
想必那秦阁老的人本来也是知晓李逢春的为人,这才主动将这状纸径直送到了他的案前,而不是大张旗鼓叫人来告状。
殊不知也正是这一手儿,便给了李逢春回旋余地,更给了韩云枫绝地逢生之机。
韩宓便在庄岩替她了解到这一切□□后,胸有成竹的在约定之日赶赴李府赴宴去了;那所谓的试探也更没藏着掖着,寻空便悄悄对李太太讲了。
李太太却是万万没想到,韩宓竟是如此的长驱直入,当下就是难免一惊。
她与自家老爷是商议过了不假,因着秦阁老的人不甚可靠,自家老爷并不真想将韩云枫如何。
如果明知秦阁老只是借刀杀人,自家却偏要做这把刀,难免授人以柄不说,又极可能遭遇卸磨杀驴之事,怎么论都不如温靖侯府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靠山更长远。
再说韩云枫当时便已与自家老爷不卑不亢的提起,说他既是顺天府的官员,自家老爷也该避嫌。
要知道这大秦朝就没有直属上司审问下属的先例,若自家老爷也认为他韩云枫犯了罪状,便该将状纸移交给都察院才是正理儿。
因此上那状纸哪里是那么好接的,又哪里真好查办?恐怕老爷还未动,手便已被别人抓住了!
可韩家大姑娘却是如此的开门见山,张口便道自家老爷既是已将那状纸压下了,如今便可以尽管张口提条件了,这、这哪里是文官女眷打交道的路数呢?
只是李太太既然能叫李知府都对她服服帖帖,且不说她娘家也有些本事,李知府这些年的高升多半都靠着她娘家父亲,她自己也是颇有些谋略的。
她便迅速想到韩宓身后的温靖侯府,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是文官家中的做派。
这位韩大姑娘倒是出身于小小文官之家不假,又因为年幼还没嫁进温靖侯府,可也架不住这孩子自幼便在温靖侯府附学不是么?
李太太也便迅速掩饰住了些许惊讶,笑问韩宓何出此言:“难不成我若说出了我们老爷的企图,韩大姑娘便做得了主,或是当下便能做出保证来?”
韩宓闻言也笑了,一边笑着却一边摇头:“做主或是保证肯定不能够的,谁叫我对您与李大人还不够了解。”
“可我既与您做到了明人不说暗话,李太太便该知道,我这一次来赴宴本也不是真为了赴宴,而是前来试探您与李大人诚意的。”
“如果连我都看不到您和李大人的一点点诚意,您觉得您今后还有与温靖侯府更深一步走动的机会么?”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第108章 咄咄
李知府太太难免又一次被韩宓的直截了当惊住了,她全然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与她的幼女年纪相当的小女孩儿,说出话来竟如此咄咄逼人。
敢情如果她不代表自家老爷表达一番诚意,这小丫头便能成为一堵高墙,完全隔断自家投靠温靖侯府的那条路?
也不知这小丫头哪里来的如此自信,又是跟谁学会的这一套!
自家是想傍上温靖侯府这棵大树不假,可也不能对这小丫头表达投靠之意,求她高抬贵手、勉强将李家的诚意收下啊?
这丫头才几岁!等再过上个二三十年、她成为温靖侯府的当家夫人再说这话也不迟!
李太太便有些恼怒,又有些不信,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这样的神情;韩宓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就弯着眼睛笑了。
“我还当李太太去宋将军府上认亲时,便已是想得再明白不过了,又听宋家姐姐提起您想邀请我来做客,而不是叫她替您邀请温靖侯夫人,还忍不住与她笑夸您通透。”
“原来我却是高看您了,您根本就是只将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了,请我来也只是为了赏赏花说说话儿,再叫温靖侯府瞧瞧您善待了我便够了?”
“那等我这一次回去后,您是不是又该将说服宋家姐姐那套给我用上,再叫我替您请温靖侯夫人来您家做客?”
“其实宋家姐姐和我既是同窗,又是玩得来说得来的手帕交,我俩之间实在好说话得很,她既然替您邀请我了,为了她的面子我也得答应,我哪里真是只为了试探您府上的诚意而来?”
“这诚意您可以给,也可以不给,我并不强求呀。”
“只是我也不妨明打明的告诉您,您今后若想通过我替您邀请温靖侯夫人,或是想通过我往温靖侯府走动,这不能够。”
“温靖侯夫人忙着呢,她又是个最不耐烦与人打太极的性子,若是不先由仆妇或是晚辈们替她将人过一遍筛子,寻常日子岂不都得花在长篇大论打机锋上,她哪里还有时间打理府内中馈?”
别看韩宓说着这一番话时,脸上的笑容再真切不过,就连在不远处与李知府两个女儿一起赏花的宋千红瞧见了,也以为她对李太太再恭敬不过,其实她心里已经暗暗咬起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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