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那大花厅里,要不是韩宓这般打量她,她又何苦失了镇定,还以为是自己的妆容出了毛病,这才将头上的珠花摸掉了,又惹来肃宁伯夫人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当时便将她与母亲置身于尴尬境地?
只是既然想到了那朵珠花,戴如玫此时已是将那惹祸的珠花放起来了,她也不怕自己再如何出丑,更不怕韩宓再拿着那朵珠花当说辞,继而惹得庄岩更进一步翻脸。
而她既然敢来这里,便是仗着有秦阁老府上与三皇子给戴府撑腰,她便谁也不该怕。
她明明就是来抓这两人私会的不是么?到底是谁见不得人?
她就只管告诉自己,韩宓这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却也不等她用目光回敬回去,再在目光里生出两把刀来,便听见韩宓已是张口说起话来。
“我还当与玫姐儿一个月不见,玫姐儿便长进了,敢情你还是这般喜欢强词夺理?”
“那我倒要问问玫姐儿你了,什么叫私会?”
“我与庄世子是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算不得未婚夫妻,还是各自都定了亲事的,却偏来这里偷偷摸摸相见?”
“就冲着你这句不够尊重的话,这想要抹黑岩哥哥与我名声的坏心眼儿,若不是你们戴府与温靖侯府有亲,我现在便能喊了人来掌掴你的嘴你信不信?”
“等掌掴了你后你还不服,还不改了你这做派,我自有更厉害的手段等你,管保叫你的名声臭遍京城你信不信?”
“我看你是忘了你脚下这块地是哪里了,更忘了这不是你们戴府,你若真喜欢在这里出丑,可没人愿意再替你瞒着!”
这话顿时吓得戴如玫噔噔噔倒退了几步,又忍不住满眼不可置信的望向韩宓。
宓姐儿竟然说要掌掴她的嘴?还要叫她的名声臭遍街?
这真是反了天了!她可是来温靖侯府做客的戴家大姑娘,又不是那等服侍人的仆妇,随便人如何处置!
“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戴如玫一边嗫喏着,一边已是四处张望起来,心头也不由得后悔起来,她方才为何不带两个丫鬟来帮手。
这、这地方为何这么僻静!竟连个救兵都没有!
这时她便又想起乳娘在她小时候给她讲的故事,说是有一家千金小姐去旁人家做客迷了路,不巧却撞破了男主人与一位女客的私会,当时就被人灭了口……
戴如玫越想越怕,当时就想大声呼救,她不想死在这里。
可她却也明白,外带韩宓方才也提醒她了——这里可是温靖侯府,并不是她自己家,哪怕她能喊来再多的人,也未必会向着她,说不得还会令她丢一回更大的脸……
这时她便瞧见韩宓又继续迈步紧逼上前来,还伸手挽起了袖子,那尖尖的十指还涂了鲜红的蔻丹,真是怎么看都吓人得很。
而那庄岩虽是站在韩宓的身后并不曾跟来,再望过来的目光里也凶狠非常,就像随时要吃人。
戴如玫便愈发忽略了韩宓说过的话,“不打她只是看在戴府与温靖侯府有亲的面子上”……
她也便连张嘴喊救命都忘了,也真的不敢了,人也被吓得如同秋风中的黄叶,怎么一个抖瑟了得。
她更忘了这条小路却偏偏是鹅卵石铺就,本就不那么平整,就在她抖瑟退让之间,她的脚下先是一滑,随后便如同失了根般打了个趔趄,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戴如玫顿时哇的一声哭起来,不止是摔的太疼,更是怕韩宓趁机抓了她,再将她杀人灭口。
要知道这条路边上可有好几处假山呢,假山下面还都做了乘凉用的小山洞!
那若是韩宓将她捂住口鼻拖进山洞里,岂不是随时要她的命!
就算等她母亲发现她好久都不曾回到花厅里,又派人找了来,她不也是早就断了气?
戴如玫越想越怕,哭声也便越来越凄惨,她只盼着韩宓或是庄岩表哥能被她哭得心软些,也许便能对她高抬贵手了。
怎知她不歇声的将嗓子都呜咽哑了,却到底没等来更近的脚步和抓她的手。
待她强忍住哭泣抬起眼,就发现这条小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韩宓与庄岩竟然仿佛从来不曾来过,也没留下一点点痕迹。
……韩宓比庄岩跑得还快,一边跑还一边笑道,待会儿到了前头的岔路口,岩哥哥可别忘了左转。
“若是你一直埋头跟在我身后径直跑下去,可就跟着我跑到花厅门口去了。”
庄岩笑得不行,既笑宓妹妹不过几个假动作便将戴如玫吓得摔了个大跟头,又笑她竟长了两条兔子腿。
他过去怎么从没发现她跑得这样快?饶是她跑得飞快,在这样的时候也不忘叮嘱他,待会儿可别跑错了路?
他就一边忍笑一边点头,说他记着路怎么走呢:“等午后宴席散了,我来后院接你和老太太,再护送你们回韩宅。”
他是不忍心就叫宓妹妹这样狼狈的独自跑回花厅去不假,可他也不能真叫“私会”的名声落在她身上不是?
别看宓妹妹斥责戴如玫时说得有理有据,说她与他本就是未婚夫妻,事实上他俩只换了庚帖,还未下小定呢!
谁叫今日是自家府上宴客,这宴席上又来了那么些的客人,全然不知道谁的嘴里是象牙,谁的嘴里是满口胡话?
韩宓亦是笑道我知道了:“表姨母为了给老太太接风,还特地请了昆曲班子呢,岩哥哥若要送我们回家,可别来得太早了,未时末再来便好。”
也就是这个话音刚落,庄岩就发现前面便已是岔路口。
等他放缓步伐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发现两人带着青芽已是跑出了很远,戴如玫也并不曾追来。
他就轻声喊着韩宓不如歇一息:“既然前面就是路口了,我这就走了,等我走了后,宓妹妹带着青芽缓几口气,理理头发再回花厅吧。”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第101章 稀泥
青芽从打跟着自家姑娘离了花厅,便没出过声儿,哪怕是自家姑娘与庄世子被戴家大姑娘堵在石榴林出来的那条小路上也一样。
只因这丫头既知道自家姑娘够机灵,只要姑娘不下令,她只需随身将姑娘服侍好了,同时再当个隐形人儿便已足够。
可她却也万万没想到,自家姑娘明明已是将戴大姑娘骗住了,又成功将庄世子护送走了,这当口为何又要重回那条小路,还说什么要将戴大姑娘扶回花厅去。
那位戴大姑娘的性子多不讨喜啊,自家姑娘何苦再招惹她?
韩宓闻言便笑了:“玫姐儿是很不讨喜,论说我就该叫她在那条小路上哭个没完也不管她。”
“大不了待会儿回了花厅,再假装发现她不在,招呼几个仆妇出来寻她就够了。”
“可是青芽你别忘了,今儿可是温靖侯夫人特地为咱们老太太摆的赏花宴,我们韩家女眷是主客。”
她韩宓的祖母既是今日宴席上的主客,她本人又是温靖侯夫人为自家世子定下的未婚妻,若叫戴如玫突然失了踪影,又久久都回不到花厅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温靖侯府连摆个小小赏花宴都打理不周?
那她韩宓与祖母的脸上就有光了不成?她又怎会忍心叫旁人如此腹诽温靖侯夫人?
青芽一听也真是这个理儿,这丫头便眼珠儿一转:“要不姑娘就在这里等着吧,左右奴婢腿儿快有力气,不如等奴婢跑回去将戴大姑娘扶回来,我们再一起回花厅。”
韩宓轻轻摇头:“你方才都说了那戴大姑娘不是什么好性子,我如何放心叫你独自去寻她,再叫你受她的气?”
青芽不过只是个丫头罢了,又是她韩宓的丫头,那戴如玫怎么可能给青芽好脸儿看,不抬手就打都是好的。
倒是她韩宓先给戴如玫吃了个大亏,对方肯定已是有些怕她了,眼下她若再找回去,戴如玫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哪怕那丫头真敢当时发飙,她和青芽可是主仆两人,对方却是孤身一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般等到韩宓主仆俩将戴如玫半拖半拽的挟持到了花厅门口,去石榴林里赏花的夫人太太们还未回来。
韩宓也便一边喊着偏厅里服侍的仆妇快去给戴大姑娘打水来,一边顺势松了她一直扶着戴如玫的手,脸上也不带一点嫌弃之色。
等庄媛关切的迎上前来问道这是怎么了,韩宓也不露一点声色,只是笑道附近的净房里有人,她便去了假山那边更远一些的净房。
“我出来后正巧瞧见玫姐儿在石子路上崴了脚,就与青芽一起扶着她回来了。”
庄媛闻言便笑了——这宓姐儿还真是个机灵鬼!
话说她之前发现戴如玫不见了,便已猜到这丫头没安什么好心,谁知派出去的好几个仆妇也没找到人。
敢情戴如玫竟跑到最偏远的那条石子路上去了,这是知道那条路边全是假山,就跑去捉宓姐儿与岩哥儿私会?
殊不知宓姐儿年纪虽然不大,却到底比戴如玫精明得多,如今这不是叫玫姐儿吃了大亏,哭得满脸都花了,口上却还轻描淡写滴水不漏?
只是别看庄媛已是飞快的想明白了个中缘故,等戴如玫洗好了脸又补了妆,她还是颇为紧张的将人拉到她身边坐下了,又很是摆出了一副大表姐的关心模样儿,连声张罗要给玫姐儿请个郎中来瞧瞧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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