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大姑娘了。”
青瓷离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脚印,稳稳当当的走向高台之上,姿态仪容甚至步伐,都找不出半点的错处。男子大多数是欣赏,这谢家大姑娘早就听闻她容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而姑娘们大多则是在看衣裳,回去也弄一套,春天穿这样的颜色,让人很心喜呢。
而皇上,则是探究的看着青瓷,从她离席到走向高台,眼中只有一丝满意,其他还待定。
青瓷走上高台,先是和众人福了一礼才走向刚才老太爷写字的案台,提笔,没有丝毫停留就开始动笔。皇上诧异的挑眉,竟是有些意外了,这谢家大姑娘先不论她狂草如何,只说刚才。她在众人注目下依旧端庄不出一丝岔子,温婉又严谨。
可现在提起笔,挥毫间袖间的水袖也随之舞动,明明是薄纱的水样,却意外的给人霸气之感,水润舒适的红色这会子却偏偏变成逼人的艳红,矛盾又引人注视的感觉。
一字的时间很短,短到众人还在想她是否真的会狂草就已经停笔。
和老太爷的动作一致直接拿起来了呈给了皇上,皇上定眼看去,既惊又喜,转头看向也与有荣焉的老太爷,“先生瞒得朕好苦,竟从不知道青瓷的字已经快青出于蓝了!”皇上这话一出,所有人大惊失色。
大姑娘不仅会狂草,而且快赶上老太爷了?
有太监上前接过青瓷手里的字,走向下方沿着座位一一走过,所有人都看到了青瓷写的字,这字,若非是看她亲眼所写,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闺阁姑娘写的!整个字一笔挥就没有一丝停顿,笔走游龙,既有形又有意。
这样的字,多年苦练才有成果,所以这谢家大姑娘,初习字之时就习得狂草?
老太爷谦虚摇头,“哪是臣故意隐瞒,而是这丫头说了,除非等她大成了才可让众人知晓,否则,会丢臣的脸,是以,也没有人知道。”
皇上是真爱狂草,里面或者也有老太爷的情分在,这会子眼里的审视已经少了一半,见众人看完后又问低着头的青瓷,温和了些,“那为何又要写妒字?你祖父刚才的德字,让所有人受益非浅呢。”
青瓷也只写了一个字,妒。
青瓷低眉,似是害羞,晚霞染上了白玉的脸庞,闻言摇头轻声道:“青瓷年幼又是女儿家,自然没有祖父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有一点自己的小见识。青瓷只觉得,女儿家,最不能的一点品行就是妒,善妒者,必然不会为人所喜。”
说完抬头看着震惊的杨贵妃。
“不知贵妃娘娘以为这个字如何?”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回敬杨贵妃呢!杨贵妃还没发怒皇上却是大笑起来,连道了几个好字,然后又继续对老太爷夸道:“先生教得极好!”
先前纵容杨贵妃刁难青瓷,皇上确实是想考考她的应对,毕竟,皇后想让她当太子妃的事,自己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姿态仪容一点没有出错,面对自己时谦虚有礼,对上杨贵妃却是柔中带刚!
特别是那个妒字,极好!
她若真成了太子妃,更是日后的国母,国母不可过于刚烈更不可软弱,国母绝不能有的一点就是善妒,她如此明白,这样的处理,正好!
越想越觉得开心,又夸了老太爷几句,青瓷却是悄悄送了一口气,写妒字,不仅是为了讽刺杨贵妃,更是想过皇上那一关,还好,赌赢了。又说了几句后青瓷下高台,路过太子位置的时候,见他正一脸温润笑意的望着自己,眼里是满满的欣赏。
显然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亦是非常赞赏。
太子之后是二皇子,二皇子是武人,对这些不甚在意也不懂,只觉得这谢家大姑娘不卑不亢,弱女子也有自己的风采,所以双眼也是赞同。再然后就是少卿,青瓷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眉,离开了高台。
少卿他手执白玉杯正低头浅酌,眉目悠闲。
可他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第四十章
青瓷下台后台上的两位的比试又继续进行,一炷香的时间说快也慢,案上的香烛已经燃尽,两人也同时停笔,晏君看向一旁的刘三石,拱手道:“客随主便,刘兄先请吧。”刘三石回礼,“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捧着自己写的字到了圣前,看起来胸有成竹。
皇上一瞧却是笑骂,“让你写狂草,你这正楷几个字就把朕打发了?”众人也是忍俊不禁,这刘公子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模样,结果却是不会写狂草的?刘三石并不觉得丢脸,扬声回话道:“学生并不会写狂草,这局,是鸿德输了。”
认输得十分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勉强之意。
皇上原本也想到了这些,没参加科举的学子之中,练狂草的本来就少,本也就是为了考研他们的应对能力,这刘三石果然不负他的名字,三石为磊,输也要输得光明正大。“那你写这人间百态是为何意?”
纸上就四个字,人间百态。
刘三石恭声回话道:“家父曾言,所见不一定为实,所听也不一定为真,世间之事万种,只有亲身经历后才有资格去辨别真伪,所以,学生日后若有机会,希望到处看到处走,体会人间百态。”
这话皇上很是赞同,点头,“确实,要多走多看才能丰富你的阅历。”而后抬头看向了晏君,晏君上前呈上自己的字,皇上一瞧却是疑惑,“你也不会?你不是先生的弟子么,从未练过?”晏君也是正楷。
晏君弯身回话,面上尽是羞愧之色,声音却还是坦坦荡荡。“学生羞愧,也曾练过一段时间,先生说我并无这方面的天赋,刚才又见大姑娘的笔墨如此出色,更觉羞于见人,也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皇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要知道,这次比的是狂草,鸿德已明言不会,你若写狂草,再差,都是你赢了,真的不写吗?”晏君垂眼不见一丝动摇之色,摇头,坚定,“不写。”
好吧,现在两个都不是狂草,只能从字意来判断了。皇上把两张纸都呈在案前观看,思虑了一会却没下结论,而是递与了旁边的太子,“你们也看看,觉得哪位更好?”太子殿下垂眉细看,来回打量了一次,从面上看并未偏向任何一位,然后递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一直是武人,只瞧了一眼就给了旁边的少卿,不太放在心上的模样。
少卿接过雪白的纸张,背靠着椅背举在眼前观详,微偏着头慵懒又随意,看了一会抬眸看向了晏君,悠哉似闲聊的模样,轻笑道:“不知晏公子的初心是怎样的,又是在何时立下的?”晏君所写,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晏君自然也认识少卿,没想到当初寄人篱下的小公子原是皇族的三皇子。现在的他和当初大有不同,当初只是人见人爱的可爱孩童,现在就这么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眼眸微挑的看着自己,贵气就已浑然天成。
下意识垂眼。
“何时所立已记不清,只能记事之时心中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略微长大后才明朗,希望天下骨肉永不分离,再无战乱之祸,百姓安康。”
少卿可有可无的点头,随即又道:“晏公子是孤儿,有这样的初心很正常,那你就选错了路子,对战乱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战养战,你不该参加科举的,倒是该去军营历练一番。”侧首看着旁人正无聊的公子衍,“二哥经历多次战役,觉得弟弟说的如何?”
“没错!”
一说到打仗,公子衍的精神头马上就提起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晏君,“我不懂你们文人的说辞,我只知道那些边疆蛮夷,他们是教不听的,只有打,打到他们再不敢来犯为止!若你露出半点怯意,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除非这世上只有我大夏一个王朝,不然这战乱永不会停歇,能做的,只有加强锻炼我边疆男儿,让其他人不敢来犯!”
二皇子一改刚才百无聊赖的模样,鹰目紧紧地盯着晏君,“你是孤儿,是因为战乱成为孤儿?”这话让一直冷静的晏君面上有些黯然,好一会才回话道:“并不清楚,只当日先生是在顺河下流捡到我的,而上游的几个村子中的青壮男子都被征召入军了,后来……”
闭眼,脸色发白。
“后来流寇趁乱洗劫,几个村庄都被烧毁,无人幸免。”
声音很轻,可话里的沉重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就这么一句话,众人随着他的话语联想到了原本耕田织布的美好村落突然进入了恶匪,烧杀抢掠,老人的无助,妇人的哀鸣,孩童的惊恐……
能站在这里的,家里至少都还算富足,哪怕鸿德天祈的平民学子也不另外,他们还未经历过这样的人生,现在看到晏君如青竹般笔直的背影,都对他十分钦佩,愿天下骨肉再不分离,家国安康。
这样的初心,确实要有所经历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感想。
二皇子却没有过多的感动,他几乎在军营扎根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只道:“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可三弟说得没错,对战争只有以战养战,国存才能家兴才能人和!下去后将你原本的地域告诉我,我会派人去查仔细。”
“若真是将士遗孤,我大夏,绝不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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