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嘴,林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只不知我哪儿得罪了她?竟这般处心积虑的!”她所指何人,在场的诸位仙子都明白,闻言,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时限已到,妹妹该回去了!”云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撞钟,带着些不舍地拍了拍林黛玉的肩头。
林黛玉点点头:“姐姐无需挂心,天上人间,弹指瞬息,总有相见相聚之日!”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系着的那块罗帕解下来,抖开一看,上面绣的正是那株绛珠草;她手上结了个莲花印,一道绛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林黛玉眸子闭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小身子软软地倚在云深怀里。再一瞧,那绛珠草本体上面冒出的绛色珠子已然消失不见。
“送绛珠妹子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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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弟之妻守小功,丧期只有五个月,因此,五月十五一大早,林清微便起身收拾,在正院中设上酒水香烛,林清微一袭粗熟布衣裙,拈香朝着姑苏方向拜了三拜,由着一旁的安嬷嬷念了脱丧的吉利话,算是完了礼数。
“公主,叶公子来了!”林清微换了衣裳,仍旧是素雅的颜色,乳云纱对襟衣衫,下系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豆绿色如意祥云宫绦,配着玉璧。她正坐在窗前,每日惯例地指点林黛玉写的字,便听见门外绿言通报道。
“今儿怎么过来了?”林清微蹙着眉头,扬声吩咐道:“领他去东暖阁子那边就是了,叫他等着,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叶子肃捏了一粒乌枣儿放进口中,正眯着眼慢慢嚼着,只听满含笑意的女声响起来:“不过一粒乌枣,瞧你那知足的样子!这么些年了,还是喜欢吃甜的,怎么也没把你那好牙口给弄坏?”
林清微坐到叶子肃对面的椅子上,湘竹篾子编制而成的椅袱坐着有些凉意,她手里端着一只黑漆祥云浮绘的茶盘,里面有两只小碟:“尝尝这个,茯苓糕和玫瑰云丝卷儿,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比起那乌枣儿岂不好些?”
将手中的荷包束起来,叶子肃笑道:“我这乌枣哪里比得过你府上的手艺?不过是吃上两粒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说起来,今儿刚好是脱丧?”也没客气,直接拿了旁边的乌木筷子就夹了一块。
“衣裳换了”,林清微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不过,两个孩子在府里,总归还得注意着,所以一干用具还是用的乌漆。”
点点头,叶子肃咽下一块玫瑰云丝卷:“这次过来找你,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这事儿和先皇有些关联,我知晓你手里头有先皇留下的一些人和物……”
送走叶子肃,顺便打包了一大堆的糕点什么的给他带走,林清微面色微沉地回了正院。遣退一干丫鬟,吩咐青衣在外面守着,林清微在书桌前坐了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将墙上挂着的那把七弦琴取下,捣鼓了一会儿,从琴头处取出一只造型独特的钥匙来。她顺步走到多宝格旁边,对着地上约莫三尺高的青花瓷瓶力道适中地敲了三下,只见瓷瓶一下子挪到了旁边分毫未动,倒是它后面的花盆架子晃了两下,墙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缝隙出来。
将手中那把如纸一般薄的钥匙顺着缝隙插了进去,林清微侧耳屏息听着,耳中传来砖块摩擦时沉闷的声音时,松了口气。
在书桌左侧一步远的地上,一块石砖赫然不见了踪影!
第48章 风波恶清微赴边关
将沉香木制成的匣子从砖石露出的空隙中取出来,林清微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闪着一丝迟疑,将上面雕龙绘凤的盒盖打开来。
只见一沓薄薄的信纸整齐地放在里面,被一块雕着貔貅浮纹的金镶玉佩压住。她并没有去看信纸,而是将那块貔貅玉佩握在手心动作极轻地摩挲着,看似温润的质感,在掌心中却是透骨的寒凉。
历朝帝王为了巩固皇权,暗处都会有自己的人手,譬如前朝的血滴子,又如先帝手中的一支以貔貅为记的风卫。
“谁使弦断,花落肩头,四望空空”,林清微细细地描绘着上面狰狞的瑞兽图案,扬起嘴角:“弦断无人听,父皇,原来,您竟是早早便预料到了今日么?”笑着笑着,眼中却是落下泪来,眉梢眼角尽是苦意。
她的思绪回溯着,渐渐飘远忆起天真烂漫的年少时光,还有青涩的小竹马……
那时候,林清微刚刚入宫三个多月,在又一次被甄妃借着长辈的名义说教后,她恼火地甩开身边伺候的宫人,独自钻进了御花园中的假山洞中。当然,哭泣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的,她不顾身上华丽的衣裳会被泥土沾染,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里面,脑海中则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叫甄妃狠狠地吃个亏。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林清微正盘算着,抬头循声看去,瞧见一个穿着湖水蓝色袍子的小少年站在假山洞口初,逆着光看不清长相。她心中盘点了一番,并没有想起宫中有这样一个人,便掸了掸衣摆站起来,仪表端庄,丝毫不见方才的懒散随意:“汝是何人?为何质问于本宫?”
不过六岁的奶娃娃,姿态却端的是贵气风流,眉眼显得精致得宛如玉娃娃一般,看得那小少年愣了愣,旋即答道:“本宫?莫非你便是皇上的义女,文公主?”
林清微入宫之时,先皇问她要什么尊号,想瞧瞧这孩子是否如探子所言那般灵气十足,林清微脱口而出便是一个“文”字。
皇帝好奇问她为何,她便慢条斯理地回了一段:“经纬天地曰文;敏而好学曰文;施而中礼曰文;修德来远曰文;刚柔相济曰文;与贤同升曰文;清微虽是小小孩童,也知人当上下求索、恪礼修德,为女子亦当效仿先贤,所以才选这个‘文’字!”当即听得皇帝拍案叫好,便依从她定了“文”为尊号。
蹙着眉头,林清微心中转了几转:“你是何人?还没告诉本宫呢!”
那小少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稍稍提起嗓子呼唤道:“父亲,皇上,文公主殿下在这儿呢!”然后,林清微便被皇帝带了回去。
后来,林清微才知道,这少年乃是皇帝挚友之子,名唤唐遂前,比自己大了一岁,此番是随着其父唐棣越入宫来拜见,并要在京中定居。两人相识后,交谈下来,一个是年少端重,知礼识趣,另一个则是历经世事后淡然自若,风流尔雅,互相欣赏之下,来往自然多了起来。待到后来,便以书信相通。
林清微十二岁的时候,唐棣越一病不起溘然离世,唐遂前便要扶灵返乡往北地而去,自此音信难觅。如此直至那一年中秋晚宴的刺杀事件,时隔两年,林清微才又一次在宫中与他重逢。
……
“唐遂前——”林清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水:“希望此事,你没有掺一脚,否则,就算是你,本宫也会毫不留情!”她握紧了拳头,心中苍凉悲哀难以述说,年幼的光阴、还有——不曾言明的爱恋,这些纵然美好,可是世上总有比之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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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唐遂前正翻看着手中的军情汇报,听见外面传来的疾呼声,脸色一沉,起身大步迈出去,一把拉开厚重的毡帘,入目便是大漠荒芜,迎面而来静谧的黄昏暮色让他神情松动了片刻。
看着一路横冲直撞过来的人,他斥责道:“如此大喊是为何故?”
那小兵住了脚步,动作干净利落地行了礼:“将军,那起子游寇又在漠边打劫了!”
他冷硬的眉头皱起,常年被粗砾风沙刮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纹,返身将案几的盔甲披上:“去,召集人手,这些狗东西,个个都跟兔子似的,这一次非把这些可恨的游寇给扫荡干净不可!”漠北与宣朝的交接之处,是一片荒漠,燕北城便坐落于此,南边就是水草肥美物产丰饶。因此,匈奴人常常扮做了游寇之流,来大漠边缘的村落劫掠。
“是!”那小兵很是兴奋地应答了一声,蹬蹬地便跑去通知今晚值夜的兵士。
唐遂前弯下腰来,将案几上一沓的文书给整理好,看见其中夹着的一页纸张,他手一顿,口中发苦,片刻之后,他将那张纸再一次拿起来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手扬起来,便见那纸宛如折了翼的蝴蝶一般,瞬息功夫,便在火盆里化成了灰烬。
“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唐遂前眉眼间满是坚决地步出营帐,翻身上马,一踏马镫,只听那匹枣红色的骏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血战厮杀。
……
那日叶子肃前来,实在是带来了一个让林清微心神俱疲的消息。
“清微,唐遂前被人暗中告发在表哥那里,说是与反贼勾结,有凭有据的,唐先生也被牵连在里面!我知晓你与唐遂前关系极好,只是此事关乎重大,燕云十八镇关系着宣朝北境安危——”叶子肃满眼诚恳地看着林清微:“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