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壮二话不说对着朱二的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抽得朱二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李大壮揪住朱二的衣领朝他翻眼一瞪:“老子都他妈的上来了,你又叫老子下去,你他奶奶的在逗老子?”
李大壮大如铜铃的眼睛凑到朱二眼前恶狠狠翻了个白眼,朱二看着那沾了惨白月色的茭白眼珠子两眼发直,方才捡回来的魂又被吸掉了三分,朱二被吓得几欲昏过去,一个激灵寻思面前这人是个难伺候的祖宗,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淤血大着舌头含泪点头:“小可依大爷就是……”
李大壮等得极是不耐烦,将朱二用力惯在地上提了灯笼就往上走,麻布衣衫摩擦过两侧杂草,杂草飘飘荡荡半晌,细长的须子幽幽打着旋,犹如夜里出来招魂的鬼魅,朱二一看又是被吓地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爬起来慌忙追上李大壮,扛着铁锄头铁犁就是一顿疯跑。
李大壮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是用心,朱二缩在后头嘀嘀咕咕:“小可虽然干的是给死人做寿衣的行当,赚的虽然也是死人钱,但是这还是头一回上山亲自来扒死人的坟哩!”
李大壮在树荫里缓缓穿梭莫名感觉瘆得慌,便也同朱二搭着腔:“干这种事,老子就是要找你这种天天跟死人大交道的,辟邪!”
朱二埋头看路听了这话嘴角一抽:“那李大爷怎么还愿意干这种丧气又不吉利的差事?要知道扒人坟的都是图死人棺材里那点死钱的,要么就是配阴婚的,这种事干了都是要遭雷劈的……”
“图钱呗,”李大壮将灯笼往一旁一扔,伸手去拽朱二肩上的铁犁,“到了,就是这。”
朱二就着灯笼里昏黄的光亮小心翼翼看着眼前崭新的石碑,石碑崭新洁净,看似是个死了没多久的倒霉祖宗,死了还倒八辈子血霉被人刨了坟,啧,真是罪过大了。
朱二一个大力扑过去,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碑前虔诚且忧惧地拜了三拜,和尚念经一般的喃喃:“死鬼祖宗您黄泉路上有知,小可可不是故意对您不敬的,小可也是被人逼迫的,您看看,罪魁祸首就是小可身边这个李大壮……”
李大壮见朱二只说不做,还跪在那里叽里咕噜故弄玄虚,顿时火冒三丈,李大壮拿着手中棍子劈头盖脸砸过去:“你叫老子一个人挖?”
朱二急急忙忙躲开,“就来、小可这就来……”朱二将灯笼靠在碑石边,仰头忽然瞅见天上挂着的残月,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他迅速低头狂铲着地上黄土,微不可察地轻轻吁叹一声,一边看着碑上昏暗的字迹,一边问李大壮:“这是哪家贵人的坟啊?”朱二在心里感慨,怎么这么倒霉竟被这祖宗给瞧上了?
李大壮头也不抬干得热火朝天:“哪是什么贵人?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的坟罢了,”李大壮用锄头敲了敲那渐渐显现出来的小小棺椁,忒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要不是有人将老子从那狗屁薛家柴房里放出来,还给了老子一锭金子要老子干这个事,老子早就走人了,谁他妈乐意刨这小丫头片子的破坟谁去!”
朱二停下手中伙计,掏了掏耳朵:“薛家?是哪个薛家?”
李大壮又啐了口唾沫,斜眼朝山脚的一处光亮努努嘴:“还有哪个薛家,就是奶奶的那个薛怀的破屋子,妈的,柴房里全是老鼠,把老子饭都抢吃了,本以为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人家,谁知却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穷人!妈的比老子还穷!”
朱二一听双腿一软,勉强扶着铁犁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刨根问底:“是礼部侍郎薛怀薛大人?那我们刨的这坟是……”
李大壮一锄头锄掉了最后一抹黄土,黄土纷纷扬扬落满朱二满头满脸,李大壮攥紧拳头,双目赤红如血,像是一头游走在发狂边缘的猛兽,眼珠里血丝牵连,他暴怒地踹了朱二一脚,直直把朱二踹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过来给老子搭把手!”
“我……不要!”朱二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薛大人是做大官的,万一他知道我们刨了他女儿的坟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俩!到时候还要被送进衙门里去,我不干了!钱我也不要了!你且让我走罢!”
李大壮从未被人这么当面数落恐吓过,登时怒从胆边生,放下手里厚重的棺盖,一个箭步就飞跨到朱二身上,黄土四散飞扬呛得朱二连声咳嗽。被开了一半的棺盖斜斜靠在棺椁上,微微露出棺中小姑娘秀气纤巧的一双足。
李大壮用力撞了朱二几下,撞得他眼冒金星。李大壮抽了他几个耳光:“听不听老子的话?起不起来?”
朱二鼻青脸肿蹭在地上挣扎,沙土钻进他的鼻子,朱二结结实实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李大壮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口水,正要抬手去擦又被倔脾气上来的朱二一个空子压在地上。朱二牢牢钳制住李大壮的关节,压得李大壮难得不能动弹一回,朱二眼泪大把大把砸在李大壮颈子里:“老子可没有本事花钱消灾,老子不要进衙门!”李大壮见着朱二哭心里越发憋闷,举起拳头又要去揍,一时间二人滚在土地里扭打成一团,泥灰草叶沾了全身。
歪在石碑边的灯笼晃晃悠悠,里面的焰火跳跃了半天,终于在一阵没由来拂过的风中彻底熄灭。
有沙哑如砂砾擦过瓷瓶的喑哑嗓音划开夜的枯寂倏地传来:“好吵……”
朱二死死抱住李大壮的腰怒不可遏地训斥:“怎么,被老子说中了,果然鬼怪出来勾魂了罢?”
李大壮被挠地浑身□□:“妈个巴子,敢跟老子这么说话,鬼你个头啊!”
一只小手轻轻搭上棺椁,指尖透着些许病态的青白,手掌靠在棺沿上发出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衣衫素白的小姑娘从棺材里慢慢坐起来,露出一张白得诡异的脸,她揉着额头:“你们……好吵……”
李大壮:“……”
朱二:“……”
林中栖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飞出林子,整座山蓄势待发。
“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六号七号两天有事,请个假哈,后面开始照常日更,么么哒。
☆、第二章 薛忖进京
到了八月里,天气便一天凉过一天,偶尔也能见着几只离群南飞的大雁,扑棱着一双乌灰的翅膀,孤寥清寂地在苍穹之下低低盘旋。荷花塘里的荷花亦是日见消枯,枯黄颜色从桃红的花尖蔓延至花蕊,花瓣悉数凋落,亭亭净植的翠绿花茎终是颓败萎靡做了淤泥。
且说那赶着秋试的薛忖,大热天在家中待着总是觉得心烦意乱,见了经书也耐不住性子看下去,翻过几页“之乎者也”随手就放下了。手心汗水微微晕开了纸上墨迹,薛忖看着泛黄纸页上的模糊字迹,不知不觉间心思又飘到了九霄云外去,思绪缭绕几里竟幻想起大周帝都肃京的奢靡繁华,幻想起肃京完全别于安和县的嫣然景致,心中对薛怀的嫉妒就更是深刻一分,如此一来入了魔障那圣贤书更是触碰不得。
薛家老母见宝贝孙子总是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书看得也不大爽利,迫不及待就去询问薛忖。薛忖缄默不答,姜还是老的辣,薛母套了半晌的话终是得知薛忖的“难言之隐”。薛母奔去薛耀房中,死活令薛耀早日将薛忖安排入京,薛耀拗不过薛母,心底寻思着薛忖这样和那离家多年的大儿子相处相处也好,便爽快地寻了马车车夫,置办好了薛忖行囊就待薛忖择日上路。薛忖见此安排妥当,二话不说就辞了安和县众父老乡亲一个人上京来。
在薛忖临行前,薛忖胞妹薛锦绣从一旁钻出,七八岁的小姑娘是府中最年幼的孩子,自小被娇生惯养,脾气也倔,横起来力气也极大,薛锦绣生怕薛忖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小手死死扒住薛忖大腿不放,嫩白指尖揪住薛忖衣角软着嗓子执拗道:“哥哥坏!哥哥坏!丢下绣绣一个人在府中,绣绣不依,绣绣也要和哥哥一起去肃京。”
张若芷听了差点没晕过去,不顾自己身为正室夫人的仪态,脚步生风地冲到薛锦绣身旁掏出手绢擦擦她颊边汗珠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赶路离家的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说干就干的,可别误了你哥哥的行程……”
“绣绣不依,绣绣就是要和哥哥一起去。”薛锦绣双眼叉腰眼睛一瞪:“不让绣绣去,绣绣就不吃饭!”
薛忖见此也忙跟着劝,无奈薛锦绣太倔,骄横至极,抱着薛忖大腿死活不肯撒手。薛忖见着天已经大亮,再不走城门处便会尤其拥堵,届时更是难以出城。薛忖索性将薛锦绣抱上马车,他低头瞧着臂弯里睁着大眼睛瞧他的小女孩道:“那便带你去罢,只一点我要告诫你,去那贵人家中定要谨言慎行,别被人嫌弃。”
“你疯了!”张若芷拽住薛忖衣襟,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薛忖生吞活剥:“你妹妹胡闹你却也跟着发了昏胡闹?”
“既是绣绣想去长长见识便是极好,正巧看看京城里人家官家小姐怎么过活的。”薛忖仰头看着薛府半旧牌匾,那脱了漆的牌匾隐隐露出里面的木头,他挑起嘴角冷笑:“到底是京城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像我们过得这般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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