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女 (九月墨雨)

　　崔家人对她再有偏见，会不会当她是一家人？至今未曾主动问过崔西敏是否有过回信，也不去查崔西月每个几日与谁通信。
　　她真心待人，希望通过努力确保崔家人平安一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自己亏欠崔家的血债，自己对崔西敏的爱与恨，都可以一并消除。
　　但是崔家人呢？是不是可以真心接纳自己，可不可能在曲大丫与自己之间选择自己？
　　“小姐？”小翠见主子发呆，忍不住上前小声问道。
　　“你说，崔家人对我如何？”悠悠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无奈与失望。
　　小翠不说话，连这么老实实在的人都不忍心说出真相是么？因为她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好，看得出崔家人的虚情假意？
　　“小姐！咱们回家吧！老太爷那么疼你，几个老爷也对你这么好。何苦在崔家做牛做马，他们，他们.....”不值得啊！
　　小翠虽然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但是她能看得懂崔家人的态度。
　　每一次有人送来信，他们就会藏起来偷偷摸摸的商量什么事儿。
　　崔家老太太确实对小姐没话说，不缺吃不缺穿的，可那眼睛里可没有亲昵劲儿。
　　崔家小姐整天在那鬼吼鬼叫的，老太太就跟没听见一样。只有家里有事请求到小姐身上，才会假模假式的说几句崔家小姐。
　　说是让阮大奶奶干活，不让小姐干活是心疼小姐偏心小姐。还不是因为自己在这边替小姐？
　　吃了两个崔家的馒头，老太太就跟掉了肉一样心疼。小姐每个月交给阮大奶奶自己的饭钱，比自己吃到的多多了。
　　就自己一张嘴，崔家都不愿意接纳。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留在这里，就算是去庙里当姑子。人家也不介意这一口饭吧？
　　崔家人全都爱说大话，以为自己好了不起的样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偏偏小姐好像睁眼瞎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程婉瑜站够了猛然转身往回走，小翠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迈着小碎步。
　　夜深人静，只有主仆二人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
　　走到堂屋，崔家人还在围着火炉聊天。他们家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嗓门很大声音透亮。
　　也许是酒足饭饱，也许是心情大好。程婉瑜开了门也没人听见，隔着棉被帘子他们看不见门口有人。
　　“你们说，我大孙子要想回来她能同意么？”这是崔明的声音。
　　程婉瑜皱了皱眉，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曲大丫怀孕了？
　　不对啊，记得上一世自己发现了崔西月来不及藏起来的家书。那一次只是说曲大丫与他过起了日子，还有抬曲大丫为平妻。
　　之后才听说曲大丫有了孩子，直到真正见到奔丧回来的他们。
　　想着崔西月鬼鬼祟祟与人通信的模样，想着阮三娘欲言又止的模样，想着崔西斌不敢看她的模样，想着崔明深明大义的模样，想着最终因为孙子被拐才同意自己被休的平婆的那张脸。
　　如果没有当初用尽嫁妆补贴家用，如果不是受尽母族宠爱，自己得到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恶妇把我孙子的亲娘变成了丫环，我大孙子就是生下来也是个庶子。如今只有哄着她，将那张卖身契拿了出来烧了才行。等着将来老三站的稳稳地，再说孩子过不过到她身前的事儿。”恶妇？这是在说她？
　　“那也没干系！等孩子生下来，我把他的名字添在族谱上是一样的。族谱的事儿，女人又不能搀合。她一辈子也不能知道！”这是公公崔明的声音，那个老实巴交的公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自己拐走的不是崔西敏的庶长子，而是崔家的嫡长孙！
　　气血逆流，程婉瑜眼前一黑。
　　自己上辈子到底蠢成了什么样？到底是自己欠了他们良多，还是他们骗了自己一世？
　　谁的错，谁的孽？谁来偿还谁的债？

　　☆、第三十四章 回家

　　第三十四章
　　这一夜，程婉瑜做了奇怪的梦。梦里面，她才是被崔家人耍的团团转的人。
　　早上起床，顶着浓浓的倦色以及漆黑的眼眶。小翠吓得想要跑出去找医生，被程婉瑜厉声喝住。
　　她现在脑子不清醒，不知道她与崔家到底是哪一方的问题。她临死也没想明白的因果，到底发生了什么。
　　腊月二十九要祭祖
　　程婉瑜一脸倦意的站在厅堂，她看着崔家人祭拜先祖。两世为人她都不曾在这一天有身份祭拜先祖，因为崔西敏不在所以她没有资格。
　　如果说上辈子她不在乎，崔家人对她也只是暂时的亏欠。那么此时呢？她为崔家人做了许多事情，难道不能换来她祭拜祖先的权利？
　　尽管不曾奢求，尽管无数次告诉自己此次回崔家的目的。可现实摆在眼前，她还是觉得失望了、伤心了。
　　看着崔家上下祭拜结束，程婉瑜甚至都没有了一起吃饭的*。推托身体不适，准备回房休息。
　　刚刚换了衣服躺了下来，就听见小翠那双大脚踩地的声音传来。咚咚咚几声停在了门口，程婉瑜睁开眼感觉小翠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进来。
　　随后她撩起帘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程婉瑜又闭上了眼睛，浅笑道：“你有什么事儿？”
　　小翠吓了一跳，看着眼底泛着青色的程婉瑜沉默了。
　　“出了什么事儿？”程婉瑜猛地张开眼睛，小翠可不是这种能装心事的女孩。
　　小翠不知道此时应该是兴奋还是伤心，她满脸纠结的看着程婉瑜：“小姐！姑爷回来了！”
　　程婉瑜糊涂了，一时还想不明白。突然间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崔西敏回来了？”见到小翠点头，程婉瑜竟然感到一丝无助与恐惧。
　　她幻想过二人再一次见面，她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接纳他。
　　是同情，是悔恨，是惋惜，是决绝，是爱亦或是恨！
　　但此刻来临，程婉玉感到的却是恐惧。没错，是恐惧与无助。
　　重生而来，支撑自己的都是来自对未来的笃定。她知道历史，才有一丝信心改变历史。可如今那个被她伤害也伤害了她的男人突然回来，程婉瑜竟然害怕了！
　　见到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小翠有些焦急。她满脸恼色：“小姐，姑爷不止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把那个女人也带回来了！”
　　程婉瑜好像没听见一般，小翠本不想再刺激小姐。可转念一想，如果程婉瑜什么都不知道一点不做准备。一会儿见面了，还不定被气成什么样！
　　“小姐！那个女人现在大着肚子回来了。姑爷说要把那女人生的孩子当成嫡子养活，还说要你交出那女人的卖身契呢。”
　　程婉瑜叹了一口气，木着一张脸起身下床。有些事情，就算不愿面对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再一次见到崔西敏，不可抑制的是她隐隐泛疼的胸口。他长得很好看，身材高大健硕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
　　卧蚕眉在上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高耸的鼻梁，轻薄的嘴唇都像是刻在他的脸上一样。
　　当初看上他，除了崔西敏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外。程婉瑜也是喜欢上了崔西敏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双即便是生气也依然摄人心魂的眼睛。
　　此时的崔西敏身着一身耀眼的绿色襦衫，满面春风的与崔家人闲话家常。
　　而曲大丫则是挺着硕大的肚子，被平婆拉着手坐在那里嘘寒问暖。
　　无论是谁看来，这才是一家子吧。宁静、祥和幸福且温馨。
　　程婉瑜喜欢红色，两世为人衣柜里都是各色红衣。但就是在此时，她心中有股绞烂红衣的冲动。
　　崔西敏与曲大丫仿佛是说好了一般，穿的都是绿色衣衫。而自己这个正室，穿着曲大丫这辈子也妄想不到的红。反而像是一个侵略者，一个外人，如此的突兀与可笑。
　　崔西政最先看见程婉瑜，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慌忙喊道：“二嫂！”
　　崔家人一愣，平婆连忙推开曲大丫的手。满脸推笑的起身向她走来：“你身子好些了？老二回来了，让我高兴的忘了告诉你！”
　　程婉瑜小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就迈不动一步。被平婆笑呵呵的推到了崔西敏的身旁，然后拍了拍崔西敏的胳膊示意他与程婉瑜说话。
　　“嗯！”鼻子里发出一声，带着轻蔑带着嫌弃带着不耐烦。算是对程婉瑜打了声招呼，比前世对待她还不如。
　　程婉瑜笑了笑突然又生起了无限的力气，转身坐到了崔西敏的身旁。
　　环顾崔家人一圈，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人真心有人假意，个人有个人的立场吧。
　　曲大丫此时慢慢的扶着肚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走到程婉瑜面前。
　　想到那肚子里的孩子，程婉瑜的心里又内疚起来。她欠了这个女人良多，抢了她的男人又毁了她的孩子。
　　“大丫！”程婉瑜点点的头，淡淡笑起来。
　　曲大丫惊讶于程婉瑜竟然能面带笑容接纳她，没有在崔西敏面前给她一个耳光？
　　“姐姐！”曲大丫屈着腿，给程婉瑜行了一个礼。程婉瑜还未开口，就听小翠瓮声瓮气的声音：“还算知道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