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陆颜召所说的那一句话便是放出去的一个饵,他相信这个饵有足够的吸引力。也足够令人害怕!
“你若是再不来,我恐怕就会忍不住跟你儿子好好聊聊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善心,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太中听,也许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令你们父子反目成仇。我想,这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来人沉默了一阵后,亦是冷笑道:“你以为拿这件事情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么?事已至此。要想在皇上面前翻供是绝无可能之事!言藩,你现在是在我的诏狱之中。我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了你,让你的供词无法传到皇上的手中!”
“哈哈哈……想不到指挥使大人还有如此天真的时候?杀了我就能掩盖住你所做的那些事了吗?灭我一人之口自然是容易,但你是否有这个本事灭掉天下人之口?”
陆丙的脸色一变,双拳一分一分的握紧,在这寂静的牢中,竟似发出了一声声好似骨节断裂的脆响!
“我有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我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指挥使大人与我合谋做的那些事……”言藩这般说着,话才说到一半,陆丙的脸色登时骇变,大怒了。
“你说什么!”他紧握的拳头忽地张开,穿过铁栅狠狠的扣住了言藩的脖子,“言藩,你是不是疯了,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为何还要记下来留作证据?”
“为的就是防止有这么一天啊!”言藩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承认我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像你们这般虚伪,非得装好人,若不留下点证据,你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听话呢?”说完,言藩看着陆丙无可奈何又铁青的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疯子!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在一阵暗蕴了杀气的可怕静默之后,陆丙终于掩藏不住内心的惶恐,以极其愤怒而低哑的声音问道:“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帮你?”
“除了通倭,其余的罪我都认!你去抄我的家,我也不在乎,我要的是我父亲仍旧在朝堂之上!”顿了顿,他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与我父亲无关,杨世忠的案件是由我在全全审理,我陷害忠良,我贪污受贿,这一切我都认,你把我父亲从中摘出来!还有……”
他顿了顿,说道:“你还要保我一条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陆丙的神色变了变,半响,他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就这么简单,我将你父亲摘出来,保你一条命,你就能让那些证据不再出现?”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言藩嗤笑了一声,忽而以阴鸷的目光看向陆丙,正色道,“我还要你向皇上举荐一个人!”
“谁?”
“徐、舒、玄!”言藩一字字道。
“向皇上举荐他,让他入仕为官!”
陆丙诧异了,他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恨他入骨想要杀了他么?为何还要举荐他入仕为官?”
言藩笑了,他耸着肩膀笑了一阵后,说道:“徐舒玄这个人不怕死,而且他早死晚死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杀了他实在是太过便宜之事,既然他如此孤高亮节,不想与人同流合污,我就偏要让他在这污水中泡上一泡,在当今天子冶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激浊扬清?”
“倘若有一天他背上了和我一样的奸臣之名,这个游戏才叫玩得有趣!指挥使大人,你觉得呢?”
变态!真特么的变态!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样报复别人的?不得不说言藩这个人的确有才!鬼才!
陆丙这样想,然后便是啼笑皆非,不过,再想想他初任锦衣卫副千户的时候也是满腔的热血和正义,也想过要替天行道,激浊扬清,可如今呢?
如今的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如果你想要登上权力颠峰的位置,不被染黑那还真是一件稀奇事!
所以言藩的报复也不可谓不狠毒!
翌日,京城之中便传出了三条轰动性的大消息——
第一,杨世忠的案件已审定为无罪释放,皇上为了安抚杨家,下旨恢复了杨世忠安国公的爵位,增邑三千户,俸禄三千石!
第二,言藩写下了满满一卷他做恶多端的供词,然后畏罪自杀于诏狱中,只不过,他在供词中拒不承认自己通敌卖国!
第三,皇上忽然令中官传旨于魏国公府,竟然是让魏国公世子徐舒玄补了太常寺少卿这个空缺!
韩凌听到最后一则消息时,不由得心中大骇,原来如此!
大少爷本不欲入朝为官,可是皇上圣旨一下,他便不得不入仕!
这是在逼他入仕!这道圣旨是谁求来的?言藩又真的畏罪自杀了么?(未完待续。)
☆、第69节 维护他的名誉
当那三大消息在京城之中传遍的同时,还有一则小消息也以不可预见的速度在人群中传了开!尤其是一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诗会交流、飞觞对饮的时候,这个话题便成了他们相谈甚欢的乐趣!
樱士馆在京城之中虽比不上富林玉春堂,但也是那些喜好风雅的世家公子们常来的地方!
这里有花有酒有美人,楼阁虽不大,但其间的亭台水榭也是相映成趣!
此时,就有六七位世家公子围在一处水榭旁,正玩着“羽觞随波逐”的游戏!
这也是效仿的西晋士族子弟们的高雅游戏,玩的就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情操与乐趣!王羲之作《兰亭集序》所描绘的就是这般风雅到极致的场景!
现在这几位世家公子就在以他们最完美的风流态度来诠释这样的场景。
可忽然之间,其中一位公子似玩得无聊了,便八卦心起,低声问道:“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言藩的供词中有一条,他从前给皇上写的那些青词一大半都是魏国公世子写的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真想不到魏国公世子竟是那样的人,这不是与奸臣狼狈为奸么?”
“如今竟也是靠这青词入了仕,做的还是言藩之前做的事情!没得污了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誉!”
“伪君子!”最后一个人高声骂道,仿佛这一句骂就能提升他自己的身价一样!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这样,自己技不如人,就想看到那些优秀卓绝比他强一千倍的名人突然有一天声败名裂被人踩在脚下,那种无耻的心态能给他们带来优越感,一种幸灾乐祸的优越感!
徐墨玄与陆颜召正在这樱士馆中品茗谈一些事情。忽地听到这几位世家公子的讥笑碎语,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
“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坐下!”陆颜召见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冲动的火爆脾气,忙制止他道。
“他们这是在诋毁我大哥的名誉!我大哥什么时候给皇上写过青词?就算他写了青词又怎么样?凭什么说他与言藩狼狈为奸?”徐墨玄气愤的说道,然后看向陆颜召,“对了,言藩的供词又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些人为什么对写青词这一条如此清楚?”
陆颜召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自从那****去向父亲问了那句话后。父亲便给我休了假,不再让我插手任何事情!现在不光是言藩的案子,就是锦衣狱遭劫、抓捕倭寇的事情也都全交给了另一位京城卫的千户。我这个千户大人现在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徐墨玄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但听陆颜召这么一说,又不免生出了同情,叹了一声:“诶。算了,这件事情也的确不怪你。你父亲打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在意,都说严父出骄子,你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
“那是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陆颜召给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徐墨玄不耐烦道。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将眸光朝着馆中的亭台水榭大致的扫了一下。不料眼前突地一亮,似看到了某一道极亮丽的风景线!
陆颜召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去。就见樱士馆一楼的一个雅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只有六七岁的年纪,身量不高,罩着一身绯色的大氅,但从那雅间中一路走向樱士馆中间的水榭旁时,她身上竟然隐然的散发着一股凛烈的气势!
是那个女孩!广宁伯府的九小姐,韩陌的女儿!
韩凌走到了那几位世家公子的面前,突地声色俱厉的说道:“几位公子也是雅人,却为何口出如此下作之语,诋毁他人名誉,行此小人行径!”
被一个女孩如此质问,几位世家公子登时一个个目瞪口呆,都诧异的看向了韩凌!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父母也不出来管一管?
“小姑娘,你是要与我们一起玩游戏么?可惜我们这是大人玩的游戏,你恐怕不会玩,还是去找其他小姑娘一起玩吧!”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戏谑的笑道。
韩凌冷冷的看着那世家公子,拔高了声音道:“我不是来与你们玩游戏,我是来跟你们讲道理!”
讲道理?讲什么道理?一个小丫头也会讲道理?
“别开玩笑了,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听听你爹娘讲道理吧!我们没空陪你聊天了,我们还得玩我们的游戏!”那世家公子说罢,然后举起了手中盛满酒的羽觞,对其他几位公子笑道,“刚才是我输了,我愿自罚一杯,接下来我们继续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