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不禁唏嘘:“杜康妃竟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糊涂,她难道没有想过,她为香妃求了情会让皇上对她也产生怀疑吗?”
“也许这个女人手中有杜康妃的什么把柄……”徐舒玄轻声接了一句,看着韩凌讶异怔忡的表情,又微微一笑,“不过,杜康妃这个人为人倒是十分仁慈的,她从不与其他妃嫔交恶,再说了,有方皇后的例子在前,卢靖妃与杜康妃也确实不敢擅作主张将香妃处死!”
是了,景熙二十一年的宫女弑君之案,方皇后借此机会矫诏凌迟处死了皇上最宠爱的曹端妃,五年之后坤宁宫失火,皇上竟命宫女太监们不施以营救以致方皇后被活活烧死。
如果皇上对香妃还有情,她们擅自处死了香妃必会遭到皇上的厌弃,说不定还会步方皇后的后尘。
不过香妃的这一逃,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杜康妃不但会遭人话柄甚至极有可能被怀疑有同党之嫌。
“阿凌,我猜不出一年,大眳就会改年号了,而蒋家的案子也将会大白于天下!”徐舒玄忽地说道。
蒋家之案!是啊!和母亲一样,舒玄也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为蒋家翻案,如今证据已足,就等着辅佐新皇登基了!可那个未来的新君又真的值得他们信任吗?
韩凌不免担忧的问:“舒玄,还是选择了景王吗?或是……丰臣泷一?”
徐舒玄便抬起了眼眸,烛光照进他的眼中,有些幽深谲艳,却是光华流转,潋滟不可方物。
他笑了笑道:“其实信谁都不如信自己,不管谁继位,这个案子都可以翻!我们就先坐看时局的变化好了!”
韩凌有些错愕,脑海里还在细细的思索着他这句话,却不料身子陡然一凌空,竟是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身后,将她横抱了起来。
“该睡觉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几乎是以命令的语气说着,韩凌整个人就已被他扔到了床里侧,一床厚厚的被子向她盖了下来。
外间传来巧儿低笑的声音,韩凌不禁脸色微红,就这么睁大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他,不知道是否因为这被褥实在太沉太厚,韩凌只觉全身发热,连耳后跟都烧起来了。
那滢润白嫩的肌肤就这样在徐舒玄眼中逐渐变得粉致而剔透,徐舒玄微微一笑,便褪下外衣,钻进被窝,将她紧搂了起来。
“阿凌……”温热的气息吹进韩凌的耳洞,韩凌感觉到似有发丝从颈上拂过般的微痒,但徐舒玄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也不动了,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紧绷着身体的隐忍,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徐舒玄再将她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一些,也就这么紧了一会儿,似乎又怕她难受,才又轻轻的放开。
“没什么,就是只想抱着你。”他说完,似乎怕自己忍不住,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去睡了。
韩凌只觉心里好笑,明明很想要,为何又要忍着呢?
于是,她也翻了个身,竟是从床的里侧直接跃过他的身体翻到了外侧,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都是极美的,沉静时幽深绝澈如碧潭般能照出彼此的内心,笑起来时又如同万千星辰光影闪烁。
韩凌用手勾勒着他的眉眼与鼻梁,微微笑了一笑,便将唇瓣印了上去,那纤细温暖如同丝滑般的长腿也压在了他的腰间。
“你在顾及什么呢?我现在不已经是你妻子了吗?”她轻声说道,小舌顽皮的勾勒着他氤氲的唇瓣。
徐舒玄哪里惊得起她这样撩、拨,双手伸到了她馥蜜温暖的腰间,又渐渐摸索到了她的柔软处,就这样忘我的和她交、颈缠绵起来。
本来是很温馨的夜晚,可是韩凌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白袍,手握着长枪,坐在一匹踏雪白马上,却一个人在茫茫雪山中慌不择路的策马奔跑着,她明明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听到了士兵们的呐喊,甚至她还听到了四舅舅的声音,他在喊着宁死不降,他在号令着士兵们往前冲,可是她为什么就找不到人呢?
就像是有浓浓的迷雾拦住了她的去路,天空乌云密布,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她还在寻着那声音奔跑着,越过了一丈宽的悬涯,终于站在了另一峰的峭壁旁,然后,她垂目下瞰,竟然看到那山谷中硝烟未尽,尸横遍野,而一身玄色铠甲的男子就站在那些堆成山的尸体前面,他的周围站满了如同鬼魅一般的红衣人,那些人就如猛兽一般的向他冲了过去,不多时,一颗头颅就在一把亮堂堂的大刀下落了下来。
她大喊着想要冲过去救他,可是她竟然无法动弹,而山谷中却传来了一人阴鸷又得意的大笑声,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知道那人身形十分高大,也骑在一匹骏马上,手中却托着一颗拳头大的血红色宝石,那宝石散发出来的红光让她眼前一黑,她便好似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往一个无尽的深谷中坠落……最后她还听到了一只铃铛在风中叮铛作响的声音。
“阿凌,阿凌……”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却挣扎着一时醒不过来,脑海里一直反复出现那颗被砍下的头颅,她想要去看清楚,可是面前却连续闪现出四舅舅、墨玄或是逸之表哥的面容。
“不,不,不!”韩凌在梦魇中叫喊着,突地腾身而起,就看到了徐舒玄饱含关切和担忧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吗?”他问。
韩凌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甚至沁出了冷汗,心里却暗暗发憷,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难道是预示着四舅舅他们这次去西北真的会……如上一世一般有去无回吗?
韩凌忧心如焚,将梦中的场境向徐舒玄说了出来,话刚说完,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阿凌,你是太过忧心了!”
在他一番劝慰之下,韩凌勉强定下了心,可是却发现那只放在桌上的风铃也响了起来。
清脆的声响仿佛穿透了层层夜色传来,徐舒玄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两人竟是再也无法入眠,就这样躺到了天亮。
一大早,外院便传来消息,说逢莱阁的二少奶奶竟然突然病倒了,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连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府里头开始流言四处,说二少奶奶恐怕是得了什么瘟疫,二夫人柳氏怕她过气给别人,命人将她抬去了府里一处最偏隅的地方夜凉轩,两个孩子也被禁止与张氏接触,暂由柳氏管着。
韩凌闻之大为吃惊,忙要春莲提了药箱,随她一起去夜凉轩,巧儿却是在一旁急坏了,非要阻止她不可,可连世子都同意了,巧儿只好也跟着一起去,但韩凌并不知道夜凉轩在哪儿,便叫了琴儿去带路,一路上,府里的丫头见到她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原来夜凉轩就在漪澜水榭里面,之前舒玄举办生辰宴的那一日,韩凌就与杨歆来到过这个地方,当时还看到这里种植有大片的啼血杜鹃,不过,现在隆冬将至,花也谢了,只余一些枯萎的花枝在这里,还有好几只乌鸦停歇在这里凄凄的叫着。
巧儿不禁打了个寒颤,躲在韩凌身后低声说道:“这里阴森森的,好凄凉哦,夫人,咱们真的要进去吗?万一是二少奶奶真得的瘟疫怎么办?”
“我昨日见二少奶奶都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韩凌不以为然。
巧儿连连道是。
夜凉轩的门被推开时吱呀作响,里面甚至还有密织的蜘蛛网,而张氏就躺在一张破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溥溥的被子。
“她们……她们也太过份了吧?张氏就算是得了病也是府里头的二少奶奶,怎地扔到这里不但没有安排个丫头照料,就连被子都舍不得给一床厚点的,天气这么冷,她就是没病在这个地方也得呆出病来吧!”连素来没心没肺的巧儿都生出了怜悯之心。
张氏闻声,就侧过头来,一夜不见,张氏的眼黛极深,竟是憔悴不已。
见了韩凌,张氏连忙扶着床沿坐起身,低哑着声音说道:“世子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凌走到床边,赶紧让她躺了下来。
“你这样子并不像是疫病,让我帮你看看吧!”韩凌说着,也不容张氏多言,便为她把起了脉,之后还看了她的眼睛,最后用银针扎进她的手腕,取出来一看,银针竟然是黑色的。
“你昨天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吗?”韩凌微蹙了眉头问。
张氏轻咳了一声,回道:“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我被罚禁在筱竹院里,柳氏禁止了别人给我送饭,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我都未进过食,哦,也就是喝了点水!”
难道是有人在她水里面下了毒?
张氏再次咳了一声,因怕自己的病真的过气给韩凌,便捂着嘴扭过了头去,而就在她侧头的瞬间,韩凌又似发现了什么,将她的脖颈处细细检查了一番,最后又将她的手指翻过来看,指甲青紫,脖颈处微红,竟然又是啼血杜鹃花所致,而且张氏的发丝间似乎都残留有花粉。
“昨天是谁服侍你的?”韩凌又问。
张氏答:“我的陪嫁丫头杏儿昨晚上有来服侍我梳洗更衣,说是二少爷叫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