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前些日子谢府的后街出了命案,听的我心都悬起来了,贼人着实大胆。”江沅作出满脸后怕的表情,单手扶着心口,“听说案子还没破,真是不安呐。”
谢嘉言指甲掐入掌肉中,面上也作出了担忧装,“可不是。”心里却恨她恨的紧,越发的觉着江沅碍眼。
等到夕阳微垂,各家的夫人小姐接连告退,江沅也不好多待,只与敬武公主寒暄几句,便登了马车,芊芊十指搭在青色的帘布上,髻上的双叶金牡丹在阳光下轻颤着,她回头看了眼公主府的朱门,心里微叹,这世,阿妩是真心不喜欢她的。
“夫人。”朱船快步到她身侧,指着远处的粗布青衣的小厮道,“江府来人了,说老爷现在想见您一面。”
江沅转头望去,那小厮垂首站在巷口,见她看过来,连忙弯腰行礼。
“去江府。”江沅开口,她正巧也有些事情需要问父亲。
“好嘞。”车夫得令,缰绳一转,马车便调头换了个方向,向城北哒哒驶去。
公主府渐渐归于安静,敬武公主笑了整天的表情开始变的清冷,玲珑机灵的回着整天院里发生的种种,哪家小姐有了摩擦,哪家夫人面和心不和。
敬武公主探手摸了茶盏,眉头轻蹙,玲珑连忙与她换了新茶。后宅之交是最能看出朝中风向的地方,张王两位大人近期因着国子学的事发生争执,两家夫人便遥遥而坐,权当看不见对方。而太傅一派与大司马一派之间的间隙,就更为明显,中立者两边讨巧,对立者或敷衍两句或冷漠有甚者更会针锋相对。
“未曾想过初入临安,便要则一方而站。”敬武公主叹道。
玲珑小心的补充,“奴婢方才看谢小姐与宋夫人都在无意间给殿下示好。”
“谢家小姐毕竟太年轻,比不上宋夫人老道。”
“殿下喜欢宋夫人?”玲珑疑惑,她跟了敬武公主近二十载,这次倒是真没看出来。
“原本我下帖提了小字,想着卖她个面,只是可惜啊,大司马的人我终是不喜!”敬武公主捏了块小点,放入口中细细嚼着。江沅珊珊来迟她本就不快,更没想到太庶子和中书郎家的两位夫人更甚,居然称病未至,显然是宋延巳对她成见颇深,“过两日,便邀谢小姐来公主府赏花罢,顺带着把与她关系好的几家小姐一起邀来。”
既然他不喜她,她又何苦非要往上凑。
第65章 桃花将开
“父亲。”江沅敲了书房的门,她的马车是从后门入的江府,此次她未惊动母亲,只随着小厮匆匆去见了江忠嗣。
“进吧。”江忠嗣的声音从书房内响起,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黯哑,多日不见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袍都显得有些宽大。
“咳咳咳——”他掩着唇轻咳了几声,见江沅进了书房,便点了点旁边的黄花屏背椅,“坐。”
“父亲可是身体不适?”江沅看着他明显有些不太爽利的身子,担忧道。
“无碍——咳咳咳。”
江忠嗣又捂着胸口咳了阵,江沅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扶了他的胳膊,刚碰到他的手臂,江沅就眼眶一红,泪差点落下来,原先衣袍挡着还看不太出来,如今碰到了,才惊觉江忠嗣近日消瘦的骇人,“父亲这是怎么了?”
“无事,年岁大了总有些毛病。”自从先皇驾崩,江忠嗣心里就越发的慌乱,心口的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这些日子看着宋延巳和谢太傅之间不漏痕迹的厮杀,他不可谓不急,只不过一直都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直到数日前宋延巳上奏牍,公然拒绝敬武公主回临安,他才再也忍不住了。
宋延巳的野心太大,他要的不仅是实权,更是皇权!
江忠嗣就着江沅的手坐下,叹气开口,“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女儿随便出去晃两圈,都能听回一耳朵。”江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敬武公主之事,只是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对这件事有着如此大的反应,在她心中,江忠嗣一向冷静自持,断然不会在众人之前驳了宋延巳的面子才对。
“沅儿,你是我的女儿,我自是希望你好,只是……”江忠嗣话说到一半,剩下的便卡在了喉咙里。
“父亲?”江沅疑惑开口。
“算了。”他摆摆手,终是没说下去,“倒是你,你可知他的不是个安于平凡的。”
江忠嗣打量着江沅,见她半天没吭声,心里也就明白了,室内一片寂静,许久后,江忠嗣才再度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他这些日子锋芒毕露,怕小皇帝日后会怨恨报复罢了,既然你们早有准备,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江忠嗣的这番说辞,别人或许会信,可她是江沅,是江忠嗣的女儿,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方才这番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对了,瑞安!”江忠嗣咳着开口,他话音将落,书房的门便被打开,瑞安站在门外,旁边跟着两个身高七尺的男子。待江沅看清他们的脸,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二人是父亲的心腹,更是他豢养的死士,上辈子江沅初次见他们,还是江家和宋延巳撕破脸以后,江忠嗣放哥哥身边的。只是,如今江家和宋延巳之间并无前世的剑拔弩张,他们为什么还会出现?
江沅心中大震,耳畔传来江忠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左双、酆都,收下吧,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小心为上。”
“好。”江沅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张张嘴,终是没问出声,其实就算她问了,江忠嗣也不会答她。不过这二人的确是可用之人,江沅又想到了些什么,便点头。
见江沅应下,瑞安才躬身带着人掩门离去。
“我与沅儿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说话了。”江忠嗣刚要抬手揉揉江沅的脑袋,才发现她早就不再是那个年幼的小姑娘了。
时间过得真快,如白驹过隙,仿佛一转眼,之前还在他身边撒娇的女儿,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安国侯夫人。江忠嗣的手就这么伸在半空中,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半响,才落下轻拍了她的肩膀。
“那我与父亲多说会。”江沅蹲下身子,拉了江忠嗣的衣袖,仿佛还似未嫁时一样。
“天色已晚,莫让府里等急了,回去吧。”江忠嗣笑着摇头,不再留她。
江沅看着窗外霞光敛收,也知道自己无法再待下去,只好又蹭着江忠嗣说了几句话,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沅儿。”江沅手刚碰到木门,江忠嗣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她疑惑的回头,就见江忠嗣端坐在椅上,须髯垂在墨灰色的长袍上,看向她,“宋延巳待你如何?”
江沅望了他半响,才灿然而笑,如同迎春而绽的娇花,“极好。”
“那便好。”江忠嗣执了杯盏,笑着放到唇边,“回吧。”
身影消失在门外,老梨花木的屋门发出沉重的吱扭声,门被带上的瞬间,江忠嗣的笑意也一同被收敛,端杯的手微颤,水渍溅出,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握住,颤巍巍的放在茶几上。
一声叹息。
江沅闭目坐在马车内,不停地回想方才在江府发生的事情。马蹄哒哒的敲着青石板,车厢微颤。
碧帆跪坐在旁边,不停地给朱船使眼色,朱船权当没看到。
“说吧。”江沅眼睛眯出条缝,继而又闭上,笑道,“碧帆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您都能看见?”碧帆见江沅开了口,也不掖着,“就是您方才从江府带出来的那俩人,咱们放哪啊?”
总不能养到安国侯府吧,万一被爷知道,可不就糟了!
“等回了府,自然有人安排他们。”
“谁?”碧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朱船听了,忍不住在她腰上轻扭了一下,痒的碧帆直护腰,“你挠我作甚。”
“能有谁,当然是咱们爷了!”朱船嫌弃的又戳了她一下。
“可是…”两个字刚说出口,剩下的便被吞到了肚子里,碧帆转头看江沅不甚在意的表情,咽了口口水,“呵呵,呵呵。”
这么想也是,一个未曾婚嫁就能把小姐闺房摸得一清二楚的男人,还能有什么瞒得过他呢,只是这般盯着,也着实太过分了!
“这等小事,我不必瞒他,况且暗中被人护着,总比再出了差池要好得多。”江沅睁开眼,里面流光溢彩。
宋延巳此刻正在小南湖听曲,听完徐安的回话,他握着酒杯哭笑不得,悄声道,“以后这种小事无需告知我,你们只要护她周全即可。”
小事?私自回江府,还带了两个男人出来,这是小事?徐安默默退出船坊,看着宋延巳与一群大臣举杯侃侃而谈,无言的望天。
晚上,星辰将出,宋延巳便染着淡淡的酒香回了府。刚踏进院门,就见俩个男人冷着张脸,一动不动的直立在院中。
呈钰好奇的扒在门口望着,眼尖的看到宋延巳,就拎着衣袍,一溜小跑的奔了过去,拽着他的衣袍让他弯腰,“爹爹,家里来了两个怪人。”
“你娘亲呢?”宋延巳搭眼一瞧,便牵了呈钰,不再看他们。
“在屋里陪表姑姑绣鸭子。”呈钰见他问道江沅,骄傲的开口,“娘亲的鸭子绣的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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