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顷白目光微沉,冷笑道:“今天就是她来了,也救不了你。”说着腰间的剑出鞘,拔到一半,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出了什么事?”
凛渊耳边又听到了噌地一声,刚拔出一半的剑又安然地回到了剑鞘中。他瞥了眼穆顷白,对方面色沉着,转身走向了萧羽彦。似乎方才那个杀气凛然的男子根本从未存在过。
萧羽彦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小宫女立刻飞扑过去,就要抱住萧羽彦的大腿。却被凛渊给拦了下来。她哭叫道:“陛下,求您给我们小主做主啊!”
“方才不是有了结论了么,怎么——”
“小主她——”小宫女酝酿了一下情绪,终于嚎哭了出来,“小主她死了!”
萧羽彦顿时觉得头大,倘若今天宋晏不在。这件事情她大可以用银两打发了这个小宫女,堵住她的嘴。可现在,事情闹大了,宋晏就一定会管。然后要查明真相。
宋晏这个人别的毛病不大,唯独是一查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这要是查到她头上,将黎国的老底掀翻了,也不足为奇。她毕竟还是欣赏宋晏的铁骨铮铮的,不想要失去这么个直言敢当的臣子。
她正思忖着要如何应付此事,穆顷白忽然道:“宋大人不是擅长查案么。宫中有妃嫔无辜枉死,可否请宋大人彻查此案?”
萧羽彦忙阻止道:“宋大人是外臣,此事发生在后宫。恐怕多有不便。”
“宋大人都可以出入宫闱了,查这么一桩案子也不妨事吧。”
萧羽彦去看宋晏的神情,已经是一幅狼狗嗅到肉包子的模样。她不知道穆顷白这是什么打算,但为免宋晏偷偷去查,更不好控制。于是她退让了一步道:“也有道理。只是宋大人琐事缠身,可能□□无术。”
宋晏正色道:“陛下放心,只要是查案子。臣万死不辞——”说罢便在沁弦的带领下迫不及待走进了宫中。萧羽彦瞧向了穆顷白,用目光询问他究竟何意。穆顷白投来了一个示意她安心的神情,便一同随宋晏走进了宫中。
进了沅八子的寝宫,萧羽彦才看到,沅八子是真的死了。脸色惨白,但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算起来,沅八子除了向锦乡侯揭发了她的身世,小时候也颇为讨人厌之外,并没有做过十分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惜她生错了地方,偏偏是生在黎国。凭借自己不能上位,就只能打起了锦乡侯的主意。可在锦乡侯手底下做事,才叫真正的命如草芥。
只是不知道今日锦乡侯为何要她死?而且方才宫中只有这小宫女一人,怕这小宫女也是锦乡侯的人。萧羽彦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一眼,忽然瞥见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人。这也是一名宫人,手中端着刚煮好的药。
萧羽彦想起来了,这是宫女小葵。早些时候她在沅八子宫中见过,被欺负得厉害。她便帮了她一把。小葵见到这一屋子的人,不由得吓住了。呆愣着站在远处。
她嗫嚅道:“陛下……奴婢……奴婢熬好了药。小主她——”
“小主死了。”萧羽彦淡淡道,“不过你别怕,今后可以跟着寡人。”
小葵手中的药罐子摔碎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地跪了下去,伸手去收拾。萧羽彦转身扶住了她,温声道:“别伤了手。”
小葵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身子也瑟瑟发抖。萧羽彦命沁弦将人带下去好生安抚,自己则继续看宋晏查验尸体。
宋晏验了沅八子的尸体之后,转头走向了地上被打翻的药渣,嗅了嗅道:“这药是宫中的太医开的?”
“是。”
“似乎是解毒的药。莫非沅八子生前曾经中过毒?”
一旁的小宫女立刻叫道:“回大人,我们小主生前去过乐师处,在那里吃了个糕点,回来后就腹痛不止。传唤了太医才知道是中了毒。可她——她连药都未曾喝下便……”小宫女说着呜呜咽咽了起来。
宋晏疑惑地看向凛渊,却并没有问他什么。只是让人去寻来那盘糕点,却发现糕点早就被收拾了干净。如今人证在,物证却没有。宋晏沉吟了片刻,对几人道:“既然是乐师有嫌疑,那么请乐师随我去大理寺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凛渊瞪了穆顷白一眼。这小子一定是记恨他在隐牢中的打的那一鞭子。没想到在这儿摆了他一道。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宋晏一同回了大理寺。
萧羽彦命人暂且秘不发丧,给了宋晏三天的时间审理此事。
第79章 一人
年关上出了人命,萧羽彦不大开心。总觉得这有些不吉利。何况沅八子也是可恨可怜,她家中姊妹众多,自己是个庶女,能进宫来已经是极好的出路。可她偏偏不甘心平庸,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走偏了了路子。
若换做是甄婕妤和邓美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思及此处,萧羽彦便早早下达了政令,准许宫人年关回家省亲半个月。如此一来,她得了清净,妃嫔们也能和家人团聚。皆大欢喜。
此事萧谦中颇有微词,却也不好插手太多,毕竟是皇帝的家事。至于母后那里,只要穆顷白与她朝夕相对,其他的并不多理会。
未央宫中,萧羽彦忍不住问穆顷白:“你让宋晏着手调查此事,究竟是何打算?”
穆顷白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温柔:“你担心凛渊有事,我却觉得以宋晏的能力,完全可以查出幕后的主谋。”
她恍然大悟,终于稍稍释怀了些:“原来如此,还是你想的周到。对了,我觉得那个小宫女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也要查?”
“这些交给宋晏便好。你还是想想,年关上要去什么地方。”
萧羽彦笑道:“黎国好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保你乐不思齐。”
“好。到时候——”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沁弦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云洛,她来做什么?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萧羽彦和云洛的关系一直有点别扭。萧羽彦知道云洛那日说的话,也是她心中所想。她对云洛的怀疑也是出自真心。虽然她们彼此多年的情谊还在,可是总有些迈不过互相怀疑的那道坎。
只是母后让云洛与她多往来,以掩人耳目。萧羽彦每月都要分出时日住在她的寿康宫中。以前两人可以抵足而眠,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也是一言不发。谁也不想开口。
明眼人自然一眼能看出两人的不对劲来,却又不知从何劝说起。
荀夫子如今扮作了内侍官跟在了云洛身边,两人一同进宫来。云洛径直望向穆顷白:“皇兄,快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
“我和羽儿打算一同出宫去。”
云洛撇了撇嘴:“可以前都是我们兄妹俩一起过的。往常在齐国逢迎拍马的人络绎不绝,你都陪我过了。如今我寄人篱下,孤身一人,你却忍心不陪我么?”
“忍心。”穆顷白回答得很诚恳。
云洛气结,怒目瞪着他:“我不忍心皇兄你一人。 我要跟你一起过!”荀夫子也凑了上来,“大舅子,我也一起。”
穆顷白眯起眼睛瞧了荀夫子一眼:“你这亲戚攀得倒是快。”
荀夫子讪笑道:“巨子说笑了。这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穆顷白哼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和夫子自去二人相处,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和荀荀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可是和皇兄却总是见不着面。这年关上一起守岁是每年的传统。”云洛不依不挠道。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萧羽彦忽然道:“一起就一起呗。只是到时候要避开二姐和大司马,我和小白白可不管你们。”
“这你就放心吧。我只有出路。倒是某人,狗洞都被糊了,要怎么出宫?”
这倒是难住了萧羽彦,她转头求助般看向穆顷白。他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夫君带你飞出去。”萧羽彦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得意地冲云洛挑了挑眉。
她这小小的表情落在了穆顷白的眼中,只觉得异常可爱。
云洛翻了个白眼:“对了,荀荀,你不是有事找皇兄么?”
荀夫子颔首道:“巨子,墨门中有消息传来。所以——”他看了萧羽彦一眼。萧羽彦也是识趣的,她负手道:“小葵初来我宫中,情绪还不稳定。我去瞧瞧她。”
说着便背着手离开了未央宫,刚走了没几步,云洛也跟了出来。两人走在未央宫中,两旁的宫人纷纷行礼避让。帝后二人一同散步,在外人眼里着实是伉俪情深。
但实际上她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羽彦沉吟了片刻,正要随意闲聊两句驱散这沉闷的气氛。云洛忽然道:“若是顺利,你和哥哥应该很快就有孩子了吧?”
萧羽彦怔愣着看着云洛:“这……这说不准。”
“倘若……倘若你真的诞下了黎国的世子。你和哥哥之间该当如何?”云洛抬眼看着萧羽彦。
她沉吟了片刻,蹙眉道:“我的意愿自然是能和他长长久久。可是他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倘若早晚会别离。我也做好了准备。”
云洛撇了撇嘴:“为何你总是这样逆来顺受。倘若当初在稷下学宫,你能拿出杀熊的气势对付熊绍,又何至于被他那般欺负。难道我哥要走,你就不会留吗?”
萧羽彦抬眼看着她:“云洛,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一国公主,齐王的掌上明珠。哪怕是女扮男装去稷下学宫也都是一段佳话。可我不同,我女扮男装就是对天下人的欺骗。所以一切都得谨小慎微。你只看到熊绍欺负我,我不还手。可我黎国临近楚国,我和他几乎同时继位,熊绍穷兵黩武,难道没有存了灭掉我黎国的心思么?可他一直没这么做,反而在对付更强大的晋国。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昏庸无能,黎国早就是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