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必费心了,你觉着握在手中的杀手锏在我眼里,却未必值得什么。”
    木容慵懒,苏凉月冷笑,可见着到了此时也全豁出去了,一手指向了莲子:
    “那倘若要是她……”
    “她怎样?”
    木容含笑截断她话反问回去,苏凉月一怔,随即满眼不可置信颤了声调:
    “你……你知道了?”
    “还要多谢姨娘,心急算计不周,马脚露的那样大,我若不知道反倒对不起姨娘了。”
    “那你……你竟然还把她留在身边?她才是你杀母仇人!”
    莲子手猛然一顿,甚至带些微微颤抖,只是一贯心直口快性子泼辣的她,此时却一句话也未曾辩驳,木容抬眼,深深看了苏凉月一眼,看的叫苏凉月心下愈发的没了底,直看了半晌,木容才垂了眼缓缓道:
    “姨娘颠倒是非的手段,依然这样好。”
    一个下令的主子,把杀人的罪名按在了依命行事的奴才身上,还要用这把柄去威胁奴才的家人,木容说罢尤不解气,又添了一句:
    “终究还是奴才本性上不得台面。”
    显见着动了气,苏凉月正欲再要回嘴,却听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到骨子里的低沉声音:
    “带下去。”
    苏凉月惊慌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青年男子,一身月白色儒袍长发倾泻于肩,容色惊为天人,可这天人的眼角眉梢里,现如今都带着冷冽和阴森的杀意,叫她生生打了个寒颤,好似这一眼就像被他拧下了人头一般。
    婆子自然赶忙扭着苏凉月下去,苏凉月被石隐这一眼吓的不敢再声张。
    石隐进门扫了莲子海棠一眼,二人垂头,可见着石隐在因木容的不痛快而动怒。
    木容虽气头上,却也使了眼色,莲子海棠匆匆掩门告退,只是木容刚沐浴过,这屋子里湿气未免重些,石隐见她头发还没干,也就不敢开窗子,从随身香袋子里取了一块香饵丢尽香炉燃了起来。
    “西北军营须得洗衣妇,大多是罪臣家眷或是卖身的贱奴,看守也严。”
    木容点点头,他倒是帮了大忙,她正愁找不到个合适地方安置苏凉月。
    见木容神色仍带有些微不喜,他便做到木容身后,拿起方才莲子给木容梳头的梳子也一下一下给木容梳起头来。
    下手轻缓,木容不觉着又舒坦的起来,只是正享受着,他却停了手,一阵悉悉索索的,木容疑惑回头,却发觉发梢被他攥进手里,他眉眼含笑显见不知做了什么,木容嗔怒从他手中拽出了自己头发,却赫然发觉她的头发竟被他打了个结,甚至连着他的头发。
    “世人都说,结发夫妻。”
    石隐暗沉嗓音响在耳边,带着莫名蛊惑,叫木容一下怔住又倏然生出无限娇羞。
    结发,夫妻。
    “你这人,寻个契机便要做坏事!”
    木容假做恼怒抽回头发掩盖羞涩,只是头发攥回手里却还连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不知该怎么办好,这解开的话会不会触了眉头,正是左右为难,却忽然被石隐腾空抱起,她惊呼一声赶忙拦住石隐肩颈,下一瞬便被他转身放置于床上,还没来得及惊慌,他也翻身压了上来。
    “你……”
    木容只来得及出这一声就已被他噙住口舌,霎时间的攻城略地又带着怜惜的万般轻柔,他因忍耐而微微颤抖。
    “发也结了,你……”
    木容惊慌的紧闭双眼,浑身更是僵的不知该要怎样,他总算离了她唇舌,却被她这幅模样取悦,不觉着笑笑,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激荡。
    现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们尚未大婚,若早早要了她,难免她于心不安。
    只是这样忍耐又实在难受,石隐翻身下来躺在床里,胸口起伏不住呼吸。
    木容觉出他种种动作,唇舌间也是火热肿胀,一颗心砰砰的好似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她却不敢睁眼。
    他这样对自己,自己似乎是该气恼他的轻薄,只是她那一层浅浅的气恼下却是深深的喜悦。
    因为亲近的喜悦。
    她咬住嘴唇,闭着眼却悄悄去笑。
    石隐侧头看她,见她去笑也勾起嘴唇。
    二人正是这般,却听着忽然传来轻轻叩门声,莫桑显然胆怯的声音也继而传了进来。
    “主子,木家几位姑娘求见四姑娘。”
    正是旖旎春光二人情意绵绵,莫桑这一句话登时叫石隐沉了脸。
    木家的人,除了木五那一房,木容见了谁都会不痛快。
    正要叫莫桑将人赶出去,却觉着她忽然伸手在自己掌心。
    “早晚都得见一面,做个了结。”
    石隐攥住她手,拇指在她手背摩挲几下:
    “不必勉强,不见也罢,谁敢怎样?”
    木容失笑,笑罢有些怅然:
    “到底,还是牵连着血脉。”
    这份血脉也总够的上她再见这最后一面,石隐看她神情还是心软了,扬声往外交代:
    “把人领去前厅吧。”
    莫桑悄悄显然松口气,幸得四姑娘在,木家那几个女人实在难缠的紧,要真不见出门吵嚷也未免太丢颜面了。
    石隐摸着木容头发也算干了,虽是笨拙却还是亲手给木容歪歪斜斜绾了发,一根独山青玉簪别进发间,好歹算是挽救了一番那发髻,木容想笑又不敢,好歹天色沉了也瞧不清,撵了石隐出去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便出了门。石隐见木容领着莲子海棠出去见客,便吩咐了莫桑预备着,往她见客的小厅屏风里摆上晚膳去。
    木容去到小厅时就见这屋里人实在不少,木宜带着木安身后跟着香枝,木宝竟也跟了来,倒是反常的满脸的畏畏怯怯。
    “四妹架子好大,到了峦安来两日了都没去拜见父亲,还得我们来请。”
    木宜一贯的泼辣,被休后愈发的破罐子破摔,即便心知肚明如今势头远不如人,还舍不了逞那口舌之快。
    木容没理会她,径直往主位去坐,只是一坐下,木安就已惊呼一声指住海棠:
    “你果然在这里!我娘在哪?”
    海棠一脸诧异:
    “二姑娘这说的什么话?苏姨娘去了哪里奴婢怎会知晓?”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回了府中神神鬼鬼的撺掇我娘,回峦安半路上我娘就不见了,回到峦安你也不见了,必是你出的幺蛾子,如今你在四妹这,保不齐就是四妹害我娘!”
    到底也学了苏凉月几分真传,木安倒是真聪明,只是都不需木容张口,海棠便一副惊恐模样,泫然欲泣甚至噗通跪了地:
    “天地良心,二姑娘自己难道不清楚?奴婢从前伺候三姑娘,三姑娘嫌弃奴婢坏了脸,险些叫姑爷打死奴婢,是四姑娘在巷子里把半死的奴婢捡走了,可四姑娘总不会养着奴婢,奴婢这才涎着脸回了府。后院里不是梅夫人就是苏姨娘,奴婢是叫三姑娘害出来的,怎么还会回梅夫人那里伺候,这才伺候了苏姨娘。奴婢也自问尽心尽力讨了姨娘欢心,只是半路上姨娘不见了,回到峦安满府里没一个人肯收容奴婢,奴婢不走难不成要饿死在府里?”
    海棠经了那许多事也算长了心,只是这一哭二闹上不来气的模样叫木容看的忍不住笑,作势用帕子掩了口鼻,莲子也侧过脸去,显见的也偷笑着。
    石隐顺着窗户缝儿见木容这般,底下几个木家姑娘各个铁青着脸,只抿了嘴唇轻轻一声:
    “赏。”
    这边海棠闹得木宜木安姐妹插不上嘴,倒是木宝在旁忽然仗着胆子开了口:
    “四姐,当年事是我娘对不住周家,如今我娘和我三姐已然不见了踪影,这份债就叫我来还吧,宝儿愿往周家为奴为婢!”
☆、第一四二章
木容这回倒是实实在在的被惊住,不过只是一瞬便抿唇而笑:
    “六妹多想了,周家不缺奴婢。”
    木宜木安在旁讥笑,木宝登时咬住嘴唇万般急切。
    她的心思木容看的清楚,直到如今还不放弃周景炎,想着哪怕为奴为婢只消能留在周家,不管用什么手段总能勾缠住周景炎,只是她如今可没那个本事了,想要利用旁人又不够那些心思。
    “旁的也就不说了,我娘不见了,你给的那铺子也没了,既如此,你总得把那铺子补给我们姐妹,我听我娘提起,你可是许诺事成再给一间铺子的。”
    木宜忽然话锋一转,木容面上笑意登时冷却,木宜却不管不顾,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看木安紧紧依附她的模样,看来这姐妹二人因着利益又抱作一团了,恐怕要铺子是想划归自己名下存个体己,将来好再另谋出路。
    “大姐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木容暗沉嗓音已然带出不悦,木宜却显出迎难而上的苗头,还妄想压制住木容气势:
    “如今梅夫人不在了,我娘也不在了,你姨娘也是短命了,既如此,长姐如母,我的话难不成你还不听?你若不听,我便让父亲将你逐出家门,看你这没了母家的人将来拿什么脸面出门!”
    木宜冷笑,木容却忽然不恼怒了,只觉着木宜这样还真是逗笑了她,连跪在地上的海棠都怔怔忘了演戏。见过蠢的,还真没见过这么蠢的,她回眼偷偷去看莲子,两人撇撇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木容却是笑笑起了身,瞧着样子有了送客的架势,却是定定看了木宜木安带着木宝三人,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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