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早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程智胸口若有一把斧子被劈开一般,痛彻肝肺:“……她是好人家的女儿。”
“好人家的女儿你为何不早说?难道是对方的父母要求太高,想让你金榜题名才能前去提亲?”
程智颓然垮下了肩膀:“她父亲进了诏狱大牢……但她父亲是被冤枉的,将来一定能够沉冤得雪……”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程卓大吃一惊:“犯官之后?”
程智色变:“姜先生是被冤枉的,姜姑娘她人是极好极好的!”
程卓知道他这是又钻进死胡同了,叹一口气,告诫道:“阿智,你已经成年,即将入仕,也应该有分辨决断力。就算那位姜姑娘人极好,她若是在家中犯事之前嫁到咱们家里,出嫁女咱们还能庇护一世,但若是她如今已经是犯官之后,你不能为了那位姜姑娘,赔上咱们一大家子的性命。孰轻孰重,你懂吗?”
程智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
谢羽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对长安城中的各种条条框框未必清楚,因此她做事全凭随性而为。但是程智却是在长安城中多年,又熟读律法,对这些最知道不过。
姜若岚在谢府住着,他心里未尝没想过,万一事发会如何。谢羽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但他却放任这一切发展,甚至还起了妄念,想要趁此机会跟姜若岚在一起。
他往谢府跑的越勤快,心里的念头就越是疯狂,总想能够名正言顺护着她,可是……似乎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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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帝赐婚的旨意下去之后,沉香殿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梅妃原还想着,等琼林宴后,便向魏帝提一提三公主与朱福深的婚事,哪知道魏帝的旨意下的猝不及防,让她原来的盘算都落了空。
她惊怒之下,立刻传了任嬷嬷来见:“怎么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三公主是不是钟情于程家三公子?她以前去谢府回来,可有提过什么?”
任嬷嬷听到赐婚的旨意,心都凉了半截,很怕梅妃迁怒于她,趴在沉香殿冰凉的地砖之上,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省得面对梅妃的脸:“娘娘,老奴平日守着公主,可从未听到她提起过什么程三公子。况且三公主总共只去了谢府两次,就算见过程家三公子,也没道理一下就瞧中了。”
“真的吗?”
任嬷嬷回想自上次崔晴从谢府回来之后,一个人坐着发呆,就算她唠叨朱福深,她也左耳进右耳出,与以前暴跳如雷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当时只是欣喜于自己的劝说卓有成效,根本没往旁的地方想。
现在想来,或许三公主当时就已经起了心思,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但是当着梅妃的面,任嬷嬷却只能极力的替三公主掩饰:“娘娘有所不知,陛下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公主殿下也觉得不可置信,她还问老奴,娘娘不是说选定的是朱家公子吗?怎的换成了程家公子?”
梅妃也觉得魏帝这旨意下的太过突然,又经任嬷嬷百般粉饰,也只能暂且相信这是魏帝的意思。
她并非没有想过崔晴在其中做了手脚,只是魏帝却是不能够轻易被人左右的性子。
魏帝下朝之后,前来沉香殿,还道:“朕可是为晴儿挑了个好夫婿,爱妃觉得如何?”
梅妃强笑:“陛下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谢羽得知魏帝真的为三公主与程智赐婚之后,暗底里骂三公主脑子有问题,就算是为着自己的终身幸福,也不应该选中了程智。
程智看着姜若岚的眼神,是个傻子都瞧得出来。她又何苦要挑战这等高难度之事呢?
她将姜若岚叫了过去,直接了当道:“陛下已经为家兄与三公主赐婚了,不知道姜姑娘如何想?”
姜若岚眸光清明,直瞧着谢羽:“三公主为人太过跋扈,三公子又是个耿介的性子,两个人如果都不退步,将来恐怕会闹的不可开交。”
谢羽认识她之后,总以为她身体里蓄着一湖水,随时随地能够流下泪来。她自己没有这项功能,对姜若岚的这项功能简直要惊诧不已。实在是她所遇见的女人里最懦弱的了。
被这样懦弱的人一针戳破了程智与崔晴婚后的隐患,谢羽都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家兄心系姜姑娘,不知道姜姑娘心里可有家兄?”
姜若岚似乎被谢羽的直白给吓住了,好半晌才摇头:“家父与卫伯父过从甚密,我自小与卫大哥相识……自他进了诏狱,我便发誓无论如何也要等他!”
谢羽几乎给她气笑了:“姜姑娘既然对家兄无意,为何还要日日与他见在?恕我多想,姑娘难道还指望着家兄替姜家与卫家平冤不成?”
姜若岚的心事被一语道破,顿时涨红了脸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姑娘想指着家兄救出姜卫两家,恐怕要失望了。陛下赐婚的旨意已下,既然姑娘对家兄无意,以后还请姑娘离家兄远一点。若是姑娘让我觉得妨碍到了家兄的前途,那我不介意将姑娘送到别的地方去。”
姜若岚泫然欲泣:“我举目无亲,除了指望三公子,还能指望谁呢?”
谢羽骇然:“姜姑娘不会是准备等家兄成婚之后,去侍候家兄吧?三公主的性子你也见识过了,难道还真想去挨鞭?”
姜若岚其实当真有这个打算,想以丫环的身份混到三公主身边,万一能够讨得了三公主的欢喜,说不定能够有机会跟随三公主出入宫闱,面见魏帝。
谢羽看她的脸色,便知自己猜对了,顿时惊骇欲怒。
程卓与程智谈过了之后,考虑到程彰的脾气,来找谢羽打听消息,谢羽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姜若岚竟然打的这样主意,当下便道:“姜姑娘一家蒙冤,我深表同情,但是你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将我家人拖进深渊,那我便容不得你了,只好请姜姑娘离开。你要是往三公主身边凑,相信苗千户很愿意听到你的消息!”
姜若岚眼睛都瞪圆了:“姑娘明知我家蒙冤,不肯相助就罢了,竟然还要去告诉苗千户。没想到程三公子的妹妹如此自私冷血!”
“是啊,我这个自私冷血的人将姑娘救了回来,姑娘视为理所应当;令尊与家兄有师生之谊,可说到底,令尊与我又有何恩情?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我听到你家的遭遇,同情归同情,却还没有热血到非要拿全家人的安危去救令尊的地步。姜姑娘是如何觉得,我必须想办法救令尊呢?”
姜若岚自住进谢府,日夜难安,总想着姜卫两家之事,恨不得尽快将两家人从诏狱救出来。但她人微言轻,这时候巴着程智,便如巴着救命稻草一般。
没想到谢羽却是这种态度,实是心寒不已。
二人一言不合,互相瞪视对方,都没办法说服对方。
春和进来的时候,见到这副阵仗,开口便道:“素岚,你怎么对大小姐这般态度?谢府的丫环若是连大小姐也不敬,留你有何用?你若做丫环,便请谨守丫环的本份;若是不想做谢府的丫环,大门开着,还请自便!”
谢羽随性惯了,根本没有驭下的想法,凡事总是随心而为,殊不知有些人根本就是得寸进尺,反倒是姜若岚在惊惶失措之下,被谢羽才救回来,还谨小慎微,对她保有敬重之心。
但天长日久,在程智的探望与谢羽的无声纵容之下,心态也大是不同。
春和训完了姜若岚,便回头又训谢羽:“阿羽也太好说话了,若是每个谢府的丫环都这么藐视主子,那府里岂不乱了套了?做主子便要赏罚分明,哪个丫头不听话,打一顿板子发卖了或者撵出去,总好过带坏了一府的风气,让别的丫环也跟着效仿!”
姜若岚垂头听训,谢羽厚着脸皮认错:“都是我的错,让春姑姑操心了。往后我一定摆出主子的款儿,不让丫头得寸进尺,欺到头上来。男女有别,往后让守门的看紧了,别让二哥跑到我院里来,他若有事,就让他去前厅等我。”
她这是摆明了要将姜若岚与程智二人隔绝开来。
果然没两日程智抽空过来,直闯谢羽的院子。
枸杞拦在院门口,死活不肯让开:“大小姐交待下来,三公子若是有事,就去前厅等着,奴婢通传之后,大小姐自会去前厅见三公子。”
程智本意是前来见姜若岚,而不是谢羽。以往做妹妹的装糊涂,从未阻拦,当哥的也习惯了直闯。没想到今日被拦,他本来心中便不自在,这下更是冒火:“以往都没这规矩,怎么今日偏生立起了规矩?”
枸杞在谢府当差,便只认谢羽这一个主子,程府几位公子在谢府都是客人,她也不怕得罪:“以往没这规矩,大约是不必避嫌;今日有这规矩,定然是因为三公子已经订亲,万一让三公主误会了什么,也让大小姐难做。”
程智被这固执的小丫头气的几乎倒仰:“妹妹说的话你听得,我的话你就不肯听?”
枸杞眨巴着眼睛答的认真:“春姑姑说了,若是不听大小姐的话,就要被发卖了。”
程智被这忠心的小丫头给拦着,好说歹说不让进。正僵峙之时,谢羽跟孟少游从外面回来了。孟少游道:“驸马爷过来了,还未给驸马爷道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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