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恼怒,周王便越悠闲,似乎半点没被她的心态影响:“那是你年纪小,再君子的人逼急了也会做小人。昨儿你不是才说过嘛,谢家与周王府纵然立场不同,生意还可做得,怎么转头就想老死不相往来了。”
谢羽很想朝天翻个白脸,以示对周王的鄙视之意。可是当着他的面儿,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道:“并非我不想与王爷做生意,只是周王府……似乎也没什么生意可与我家做吧?”昨儿那不过是客气之语,真是难得周王您当真了。
她只差明明白白问一句:周王您是不是傻?
崔晋见得她这张宜喜宜嗔的小脸,就恨不得贴过去,心里痒痒的厉害,昨儿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全是她的脸,从相识到现在的半年里,点点滴滴都能想起来。
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能好到这般程度,几个月以前她说过的某一句话,一个眼神表情居然都能想得起来。
“周王府与谢府没得生意可做,可不代表本王与阿羽没生意可做。我可听说,苗家请了媒人前来提亲被拒,阿羽不会以为没有后续了吧?”
“还能有什么后续?!”
崔晋含笑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若是苗家以后都不再来谢府打扰,本王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若是……”
谢羽警惕的盯着他:“若是什么?”
“若是苗家派人接二连三上门提亲,那么你就输了,咱们再来做一笔生意,本王帮你解决苗家,你呢就答应本王一件事情。”
谢羽狐疑道:“王爷不会为了这个赌,派人去怂恿苗家来吧?”
崔晋失笑:“本王巴不得苗胜打消与谢府联姻的念头,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谢羽对崔晋是再不肯信的了,她也觉得今儿自己心浮气躁,不利于跟周王交手,当下强压下纷乱的心绪,一扬脖子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崔晋胜券在握的模样:“那阿羽就等着吧。”
三日之后,苗家又换了个媒婆来提亲,谢羽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恨不得跑去将苗明远揍一顿。不过好在谢弦依旧坚持拒婚。
谢羽想到周王的条件,暗自决定这次要赖过去,只当没有这回事,哪知道又过得三日,苗家再次请了媒婆上门,短短十日之内,已经请了三位媒婆上门了。
谢弦烦不胜烦,索性回请了媒婆为程旭与程智做媒,那婆媒乐的合不拢嘴,只盼着能做成了这三桩亲事。
“想来黄妈妈也听说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尚未成亲,万没有哥哥们都未成家,妹妹先出嫁的道理。此事还要劳烦黄妈妈,为我两个儿子讨两房好儿媳妇回来。”
自此半月之内,谢府的大门差点被媒婆给踏平了。
苗胜向谢家提亲之事,原本借由媒婆的口传了出去,他原想给旁人造成一种“苗家锲而不舍求取谢家女”的印象,到时候但凡对程彰之女有意的,恐怕都不好意思再请媒人前去了。
但没想到谢弦棋高一招,现在满长安城都知道了谢大将军回京,对两个儿子的亲事十分着紧,正满京城托媒婆挑儿媳妇呢。
苗胜十分窝火,谢媒钱加了两倍,又请了好几位媒婆前去谢府提亲。他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被拒了,而且拒绝的借口还让他完全找不出错来。
他出身不如人,往常与各官员宗室勋爵打交道,心里常常暗自揣测这些人是否瞧不起他,但凡别人一个眼神他都能猜测半日,谢羽明晃晃打了他的脸,这不是在变相告诉全京城的人,她不屑于跟苗家结亲嘛。
一时之间,谢府门上每日总有媒婆轮换前来,有时候前脚迎进来一个,茶都还未来得及饮一口,后脚就有进来一位,两三位媒婆撞到了一处,都是苗家请来的人,索性一起开腔。
谢羽隔着窗户偷听大厅里一群媒婆在聒噪,都是在数说苗明远的好处,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去了周王府。
守门的见到是谢羽,殷勤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了,若是阿羽姑娘前来不必通报,直接请进去就好。”
谢羽瞠目结舌——周王这是早就算好了她一定会来的?
守门的弯着腰引了她进去,一路到得周王书房门口,就连书房门口的护卫也道:“王爷说了,若是阿羽姑娘来了自己进去就行了。姑娘请——”
谢羽踏进周王的书房,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只觉得心火蹭蹭直冒,原本是恼恨苗家欺人太甚,明明一再被谢弦拒绝,却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人上门来说合。但是见到周王智珠在握的模样,对他的趁火打劫也恼了起来,顿时忍不住嘲讽道:“王爷神机妙算!苗家果然纠缠不清,我都要佩服王爷的预测了。”
“好说好说。”周王微笑着起身,“阿羽坐。”亲自去为她斟茶,还感慨道:“本王原来以为,阿羽永远不会再踏入本王这间书房了,没想到还有机会。”
谢羽一口热茶喝下去,总算恢复了几分冷静:“这不是民女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嘛,也怪周王府的门槛太高。只是不知道王爷准备让我做什么才肯解决苗家这件事?”
周王目中忽亮,目光灼灼迫的谢羽心头打鼓,他缓缓道:“其实这件事情也简单,只要本王去求父皇赐婚,阿羽做了本王的王妃,苗胜又能如何?”
谢羽心头剧跳,面上却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王爷这是病糊涂了还是听了谁的馊主意?就算你我相互利用,哪怕有个口头约定的交易,可那只能与利益有关,决不会还搭上婚姻。”
周王本来就站在谢羽面前,闻言弯了身子与坐着的她目光平视,唇角含笑,几乎等同于将谢羽圈在了臂弯。谢羽身后是巨大的落地屏风,面前是周王凑近的脸,二人呼吸相近,他的声音却是清冷的:“阿羽不是说自己是个商人嘛,对于商人来说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格的,婚姻更是。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有什么不可交换的。不如阿羽出个价码,嗯?”
他这完全是对自己前些日子在蒋府里的话所做的回应,谢羽一时之间都有些气急败坏:“我是商人没错,可我是个有原则的商人,并非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做等价交换,婚姻就更不会!”她蹭的站了起来,差点撞上周王的下巴。
随着她起身,周王也直起了身子,还大笑了出来:“诶诶,你这小丫头也太不禁逗了!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商人,要与周王府做生意,本王今儿才提了个头,瞧把你吓的,小脸煞白。放心,本王不会吃了你,再说……”他的目光在谢羽脸上身上恶意的扫了一遍:“就你这么个小丫头,年纪也太小了点。”
谢羽愕然看着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得方才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了。崔晋自己也承认当初是想利用她,两个人都将面前那层纱扯开了,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他竟然还敢跑来拿婚姻来戏弄她。
她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小脸绷的紧紧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总算平静了下来:“王爷既然今儿是拿我寻开心的,并无诚意,那我还是先回去吧。今日能够逗王爷一乐,我也总算没白来。”
周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这小丫头脾气怎么还是个急脾气。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好了好了本王不逗你了,咱们坐下聊聊苗胜吧。”
“苗胜有什么好聊的?”谢羽虽然反驳了他,到底还是被周王又按坐在了椅子上。
“苗胜这个人呢,原本是没什么可聊的。但是呢,有件事情很有趣呢,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他得了父皇的信任,而且还是救驾有功,之后也在父皇面前露过几次脸,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不过本王派人悄悄追查下来,却觉得太过巧合了。”
谢羽对苗胜了解不多,周王瞧起来也正常了许多,不再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她便将他之前那些话当玩笑话置之一边,奇道:“怎么巧合了?”
周王显然是对苗胜下了一番大功夫来调查:“苗胜此人,也不知道哪一年开始,在郦山猎苑开始当值,你也知道皇家猎苑每年总要准备接驾的,而苗胜在猎苑似乎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八年前开始,他的顶头上司在一次冬狩之时丧了命,据说是为了驱赶猎物以讨好父皇而被发了狂的熊坐成了肉泥。也不知道苗胜走了谁的路子,开始掌着猎苑的护卫统领一职,在父皇面前露了好几次脸。五年前的一次冬狩,父皇带着禁军进山打猎,被几只发狂的熊袭击,苗胜拼死救驾,自此便入了父皇的眼,索性将他调进宫里任职,做了禁军副统领。”
谢羽道:“这么说来,郦山猎苑的熊倒是与苗胜颇有渊源,若非这些熊两次发狂,苗胜既做升不了职,也救不了驾,哪里有如今的前程。他很该在家里为熊立个长生牌位,早晚拜一拜的。”
周王目中顿时露出笑意:“或许苗胜该拜的不止是郦山上的熊,还有刺客呢。”
谢羽这下就更惊奇了:“王爷是说……苗胜的救驾不止一回?”真不知是该说这人运气好还是糟糕了。
“可不是嘛,苗胜进宫当值一年之后,宫中出现刺客,苗胜为救驾而受了伤,你还记得他脸上那道伤疤吧?就是那次留下来的。后来父皇建了镇抚司,就将他调到了北镇抚司,一直任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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