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夫人素来以夫为天,对婆婆更是不发一句恶语,是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如今还未见老,对儿子的话已经是不肯违逆了,见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刻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娘的不是,下次准备礼品的时候,就应该让人去打听打听对方喜欢什么。”
苗明远正蔫了:跟未来岳父自称小爷,恐怕是用什么礼品都很难弥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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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明远离开之后,程旭一反常态,笑眯眯亲自为程彰斟茶倒水。
程彰来谢府不知道多少次,今日初次得到儿子的热情接待,况且他方才张口就将人赶跑了,往日程旭早跳起来不干,父子俩针锋相对了。
他狐疑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常的奇怪。
程旭也不说破。
直到宫里除夕领宴,苗胜在席间频频向程彰示好,并一再提起他的儿子,且面有愧色:“……我家那小子被惯坏了,没大没小,上次在谢府冒犯了大将军,也是无意,还请大将军海涵。”
程彰一脑门子问号,似乎完全对他家儿子没有印象。
苗胜心道:难道搞错了?
他也颇为不好意思。
苗明远去过谢府之后,在家里提不起精神好几日,竟然也不曾往外面呼朋引伴的去玩。苗老太太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召了儿子回来。
苗胜对女儿不闻不问,但却视这唯一的儿子为掌中宝,亲自叫了儿子前来问话,最后才知道,他居然相中了程彰与谢弦的女儿。
“乖儿子!你可真有眼光!”
苗胜自己为着儿子的婚事烦心,没想到这孩子自己已经瞧好了人家。
“既然你看中了谢家女儿,又去过他家了,怎的这副模样?”
苗明远恨不得捂脸:人一旦犯起蠢来,就连亲爹面前也是羞于启齿。
苗胜费了好大功夫,才问清楚苗明远做的蠢事,反安慰儿子:“程大将军也不是那等喜爱跟小辈计较的人物,你也别在这里担心,等新年领宴,为父去探探程大将军的口风。况且他家的女儿还未曾在人前亮相,等年后咱们先请了媒人上门再说。”
程谢两家的军功无人能够抹去,况且在官场程彰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这些年程大将军对朝堂之上的事情鲜少有争论的时候,都是坐山观虎斗。
苗胜自己在风口浪尖,当然希望找个政治立场不会敌对,又不会在朝中多事的亲家,既能为苗明远寻得一大助力,也不必拖儿子的后腿。思来想去,程彰的女儿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这才在宫中夜宴之时找程彰套近乎。
其余众官员见得他居然跟程彰凑到了一处,只觉得怪异。特别是向来瞧程彰不顺眼的闫国熹,却又与苗胜交好,心里便开始猜测苗胜的用意。
程彰海量,军中用烈酒熬出来的,等闲人陪不住。苗胜的酒量却是在诏狱熬出来的,有时候审讯犯人,在阴冷的诏狱里一耗便是好几日,不喝几口暖暖身子,身上简直都没有人气儿了。
苗胜既有意为之,便陪在程彰身侧有一杯没一杯的陪他喝着。程卓今日亦来领宴,远远见得这幅场景,心里直嘀咕,还要应付众同僚。
他虽才回长安不久,但也约略听说过苗胜的为人行事,却没想到苗胜竟然往程彰身边凑,这就有意思了。
苗胜一坛子酒灌下去,觉着火侯差不多了,这才向程彰道:“听说谢将军带着女儿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便让程彰肚里窝火。
谢弦是回长安了没错,可不是回程府。
他让程卓去请谢弦带着谢羽回府过年,不但人没请回来,还听说程旭那个兔崽子也不肯回来过年。
他这个气啊!
还好除夕宫中夜宴,不必面对家中人口不全的窘境。哪知道苗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回来也没用,女儿姓谢,她住在谢府,有什么喜的?”程大将军本来脾气就不甚好,军中的火爆脾气,再加上心情不好,两坛子御酒下去,管你是谁,往他心口上戳刀,就是让他不痛快。
苗胜听得这话头不对,还小心试探:“谢将军……住在谢府?也是,谢家人丁凋零,如今也就只有谢将军一个人了,她住在谢府,为父母兄长敬柱香,也算是尽点心了。”
程彰没想到苗胜会来安慰他。
这人平日瞧着阴沉沉的,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难得还能说句人话。
可是紧接着,苗胜便道:“将军的女儿……是不是也到了及笄之年了?”
这事儿程彰还问过谢弦,没想到谢弦并不重视,据说上半年,谢弦带着她身边那四位侍婢为谢羽简单办了一场及笄礼,并未请人。
依程彰的意思,他也只有这一个女儿,程府这些年也未办过喜事,很该大摆宴席。但是谢弦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还道:“她若是往后平顺安康,我心愿足矣,何必叫一堆不相干的人来装点门面?”
程彰的本意是想向长安城中各家正式介绍自己的女儿。谢羽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儿子的婚事没信儿就算了,可别连闺女也给耽搁了。可瞧着谢弦的意思竟然是不情愿让长安城中众人认识谢羽,他也只能作罢。
程彰埋头又灌了一盅酒。
苗胜道:“不瞒将军说,下官家中只有一子,年纪与令媛相仿……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见过了令媛,倒对令媛上了心,上次提着厚礼去谢府求见谢将军,可惜谢将军在养病,不见外客。府上二公子便陪着他在谢府厅内饮酒,据说喝到一半曾撞见了将军去谢府……”
他颇为不好意思的笑笑,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程彰也明白了。
程彰:“……”原来那个敢骂老子的兔崽子就是你家儿子?!
不必程彰说话,苗胜已经瞧明白了程大将军的意思,为着儿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家那小子酒上了头,根本没瞧清楚那日的是谁,后来知道是大将军,在府里缩了好些日子,愧疚的不行,想要往将军府里去请罪,还是下官阻止了他。跟他说,大将军心胸宽广似海,哪里会跟他小孩子家家计较?且他是醉后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程彰:呵呵!
苗胜再提起谢羽,他便闷头喝酒,问的次数多了,只道:“听着是我闺女,可是姓谢,苗千户觉得闺女的婚事……我能做得了主?”
苗胜回去之后再三与夫人商量,初五拜年的时候,苗夫人便携重礼带着儿子亲自去了谢府。
彼时周王也恰巧前来谢府向孙铭拜年,且商量年后回石瓮寺的时间。
上次苗明远来了之后,谢羽忍无可忍跑去找他,几乎是磨着牙的催促他,快点让蒋祝高升。
孙铭在旁笑眯眯看自己的书,完全不管他们俩在说些什么。
崔晋便安抚她:“这事急不得,总要先找出弱点,才能一击而中。”
今儿他才进了谢府的门,还没进前厅就被谢羽拦住了:“殿下,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儿呢?”
崔晋装傻:“本王上次答应你什么事儿?哦,想起来了,阿羽爱吃宫中内造的点心,本王还特意跟父皇讨了几盒,回头就让人送过来,好让你吃个够。”
谢羽气的跺脚:周王竟然也学会装傻了!
“殿下您忙!我去找蒋百户商量。”
她今日身着一套红裙,大约是为着应景,首饰还是上次程彰送的那套珊瑚珠子的。翠眉朱唇,耳上的红珊瑚坠子轻轻晃动,娇嗔宜怒,比之去年才见面时的小道姑,倒是又换了一番模样。
崔晋与她错身之时,轻道:“这等事情,总要慢慢核计的。”
谢羽显然恼的狠了:“反正你不做,我自己想办法去做。省得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谢家妹妹——”这称呼恁的恶心,谢羽生生打了个冷战:“苗公子可是有事?”
崔晋靠的近,恰能瞧见她眸子里的厌恶。抬头看到苗明远,眉头也有些不展。
苗明远一大早跟着苗夫人前来谢府拜年,他娘倒是跟他如出一辙,来谢家都不肯先递了帖子约好了时间,就直冲冲上门来了。
大过年的,谢府门大开,总不能当着苗家母子俩的面儿就关起来,只能将人往里面迎。
谢弦在厅里陪客,程旭昨晚出门跟闫宗煜喝了一宿的酒,以庆祝他终于能够下地,虽然脚伤未愈,走路还有点跛,好歹不必整日窝在床上了。
谢羽没办法将程旭从床上拖起来,苗夫人又跟谢弦提起,听说她带了女儿回来,谢弦还不知苗夫人的来意,叫了女儿出来见客。
待谢羽一出来,苗明远的眼神直粘到了谢羽身上,谢弦才明白苗夫人的来意,眉头不自觉便皱了下来,找了个借口打发谢羽出来了。
谢羽出来撞上周王进门,还没说几句话,苗明远便追了过来,只是远远瞧着她好似跟个年轻男子在说话,且那男子打扮的十分贵气,容貌……就连苗明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远逊于对方。
他远远止了步,既不过来也不走开,又唤了一声:“谢家妹妹——”
崔晋都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谢羽磨后槽牙的声音。
“苗公子客气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公子了。公子与家兄相熟,不若让人带公子去家兄房里坐坐,等他起来了正好陪公子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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