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毓头靠在他身上,痛哭着:“他,为我而死。若不能手刃羽弗慕,我如何去见他!你这人,做事从不询问与我,总是自作主张!我还是不要你的!”
:“好,好,不要我,不要我。”
王靖之竟然笑了。
:“羽弗慕已死!胡人还不束手就擒!”谢元清高喊一声。
本就已经被镇压住的胡人,霎时间,竟隐有人放下屠刀,渐渐的,更多胡人跪下。
杨毓猛然一震,指着那鸟笼道:“李石,李石被我打晕了!”
王靖之低低的笑了笑道:“我瞧见了,阿毓好生勇猛。”
勇猛?
如泼妇一般的又撕又挠呢。
已经有了几个汉人士兵去将李石扣押。
一股股热流潺潺的,翻涌着,杨毓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带我走。”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
王靖之脸一红,连着耳根也微微泛红。
:“走。”他一手环着她的腰,策马奔向城外的营帐。
杨毓被横着放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几乎要将腹中的饭食吐出来。
营帐中,尚有许多士兵驻守,突见王靖之掳了个红衣少女归来,众人纷纷侧目,笑着问:“王司空真也风流,这是掳了谁家小姑?”
王靖之笑着道:“有只小猫不太听话,需要调教一番。”
身后哄堂大笑声,臊的杨毓满脸通红。
:“王靖之!”
他突然拉紧缰绳,骏马徒然停下脚步。他翻身下马,将杨毓扛在肩膀上,进了营帐。
:“你尚在守制之中,怎敢这般大胆,真是不要名声了!”她眸中带着怒意,恨他如此不知遮掩。
:“我去给你寻冷水,等我。”王靖之红着脸,转身出去。
杨毓手指微微一勾,将他的衣角拉住。
王靖之身子怔住了,不自觉的咽了咽,声音略带嘶哑:“等我回来。”
另一只莹白的小手缓缓的拉住那片衣角,左手,右手,左手,右手,一点点,将那人拉的更近,更近。
:“为何?”
她问的,他为何毫不遮掩。为何向羽弗慕下跪。
王靖之身子微微顿了顿,转眸看着她:“怕。”
杨毓眸光一闪,怕。
他不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孙。
他不是芝兰玉树的娇子。
他不是英才博发的大司空。
他只是个怕心爱之人受到伤害的少年。
只是这一个字,杨毓却怔住了。缓缓的,那目光转化成浓浓的柔情。
她没有说话,只是闭上双眸,深深的窝在他怀中。
王靖之目光略有些慌乱:“你会后悔的。”
杨毓的声音,带着蚀骨媚心的力量,蛊惑着这个谪仙似的少年,她笑着吻上他的薄唇,蜻蜓点水一般的离开,缓缓的道:“我是清醒的。只是,想不矜持一次,想放纵自己一次,想用尽全力,不顾后果一次”
:“既见君子,我心则休。”她如是说。
王靖之浑身微微颤抖着,抚上她的发丝,怜爱的道:“阿毓。”他抚着她的发,柔情的似有些不敢触碰。
:“我娶你。”
杨毓的肌肤如同芙蓉凝脂,青丝柔亮,双眸流光潋滟,眉心那点朱砂痣嫣红深深的映在他的心底。
她双唇扬起清艳的笑容,眸中略带媚意:“靖之。”
:“恩?”
她笑的愈发妖媚,只是目光却带着郁悒:“我真恨这颗心,无论说的多狠绝,却还是难以拂袖而去。”
他居高临下的,就那么用一双深邃又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唇边漾起灿烂的笑容:“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轻轻环住她的腰肢,低下头,吻上她的唇:“恨我,爱我,独独不要,形如陌路。”他轻轻的笑了,声音一如往常的玉打冰凿语气带着一丝委屈,让人情不自禁的心尖一颤。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乘夜而逃
:“恩。”
轻柔的吻,点点滴滴落在她的唇间,发间,他不知所措的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断断续续的吻。
:“纠缠一生。”
:“恩。”
:“你要与我白头偕老。”他委屈的道。
:“恩。”
:“不能反悔。”
两人的呼吸胶着在一起,发丝在翻滚间纠缠在一起,汗水互相交融着。
:“好,与你白头偕老。”
这一刻,王靖之竟然有眼泪涌上眼眶。
得来不易啊。
她是他的了。
杨毓眉心微微一蹙。
那双微凉的,骨节均匀的手抚着她腹间的伤疤,眸中尽是心疼。
:“疼吗?”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玉打冰凿,却带着缠绵的暧昧。
:“疼。”她的回答,那么委屈,那么绵长。
:“好毓儿。”他深深的环着她的腰肢,脸颊微微泛红,窝在她的颈间。
他的身体冰凉,她却温热着。
芙蓉暖帐外,大军得胜归来,前燕文昌帝驾崩。李石活捉。俘虏胡人士兵四千五百余人。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王靖之还在安睡之中,杨毓笑着起身,浑身的酸痛。
披上一件他的素衣,让这远山似的味道包裹着她。
李石侧卧在囚车中,猛然睁开眼睛:“你。”
杨毓笑着看着他:“羽弗慕早已被前燕舍弃了对吗?”
李石唇角一抽:“你怎么知道?”
杨毓笑着道:“他等了这么些天,却未等来援军,今日一战,胜负早已定。”
她自信的看着他,笑着道:“你的死刑之日,我是看不到了,今日就算永别了。”她顿了顿,笑着道:“还有件事,你该是没想到。”
:“何事?”
杨毓笑着道:“我想,先帝早就知道你身份不简单。”她看着李石狐疑的眼神,笑着道:“你服侍先帝不过两年,却也应该了解他的脾性。你确信自己真的毫无破绽吗?”
那一夜,夜很深,他却出现在书房中。
他真的没有看见他在做什么?
他真的没有起疑心?
谁也不得而知了。
李石眼泪潺潺的流出来,苦笑着道:“他曾对我说,他不会杀我。”他双手拄着地面,一边笑着,一边哭着:“他一定知道的。”
他双目潺潺的流下热泪,缓缓抬起头,看着被木栅栏阻隔着的天幕,双唇缓缓扬起。他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笑着道:“阿安,我来晚了。”
“砰”的一声,他猛然用头狠狠撞在栅栏上。
大片的鲜血喷溅到素白的衣身上。
他唇角含着笑,双目闭着,安然的似乎熟睡一般。
杨毓看着李石不再起伏的胸口,微微摇摇头,转身而去。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驮着一抹素白曼妙的身影,奔出营地。
杨毓独自来到江边,天色已经大亮,载客的船公接了一片金叶子,不过半日,杨毓已经渡了江。
王靖之痴痴的坐在营帐中,四肢百骸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气。
她,竟敢跑了!
没有只字片语,就那么乘夜而逃!
三日以后,杨毓进了金陵城,直奔着桓府而去。
桓府尚在丧期中,处处挂着黑白麻布。
桓秋容无怒无喜的看着杨毓,平静的如同古井一般,俯身行礼后,缓缓的道:“阿姐,你回来了。”
杨毓看着桓秋容消瘦苍白的脸,道:“秋容,七郎是为我而死,若有一****需要我,我愿舍命相报。”
桓秋容微微摇摇头,笑着道:“你走吧,不必自责。七兄,他是愿意的。”说着,她缓缓的转过身子,离开了灵堂。
杨毓看着桓秋容略有些跛的步履,久久,转眸看向灵堂上的白布。
她缓缓转身,出了桓府。
回到杨府,给杨秀留下了一封信,王叟的后事早已经安排妥当,祺砚、刘叟,两人驾着马车,来到了太学院。
天气逐渐转暖,这一日的金陵,天色少有的和暖,杨毓轻快的跳下马车,径直走进太学书院。
:“那,那是乐宣君?”
几个士子大惊失色。
许久不见的乐宣君,竟然突然出现了。
周围的目光纷纷看向杨毓,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踏进了向期的院子。
竹林七贤,正聚在一处谈天纵酒。
:“七位兄长!”
:“阿毓?”
嵇夜几人笑着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
杨毓笑着点点头道:“我要去竹山县,现在就去,诸兄是否要与我同去?”
:“好啊!”刘伦笑着点头,一边走到杨毓身边,将酒壶递给她:“带我们去看看蜀地风光吧!”
:“善!”
下仆套车,整理箱笼,转眼之间,杨毓身后跟上一大队车马。
:“师父!你要去哪?”葛奉身后跟着谢元渊,二人除了惊讶杨毓突然出现,又整装待发的模样,葛奉一手拉扯上她的衣袖:“师父你又要云游去了?不能带我去吗?”
杨毓侧目看看两人,笑着道:“师父要去竹山县,此去少则三年。你二人已然拜我为师,为师对你们有教授之责。如此,我在城门处等你们,若是你们家中同意,便来与我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