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四个字一出,卫洛飘啊荡啊,在半空中旋转地大脑又有了一丝轻清明:不,不,我还可以想法子,对,我还可以想法子!
搂着她的泾陵公子不知道她的挣扎不安,他只是把卫洛紧紧地搂在怀中,脸凑近她的颈侧。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低笑道:“何惧我至斯?上我之榻,荣华可期!小儿,”他刚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生生地住了嘴。
卫洛的心脏再次收紧:他说到这个时候中断,定是怀疑到了什么。哎。
正在这时,那肥腮上印满胭脂的贵人向泾陵公子晃了晃酒樽,嘶声大笑道:“公子既然搂上了佳人,怎地只顾着如鸟儿般交颈私语?何不香唇渡酒,相濡以沫,宽玉带,解襟怀,尽欢爱之事?”
这贵人每说一个字,卫洛的脑海便被巨鼓重重地敲击一下,每说一个字,她的心脏便向胸膛冲上一次!一番话说完,卫洛已是心跳欲脱,晕眩之至!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她这般想持剑杀人,想把那肥胖不堪的老男人一剑给斩了!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八十九章 是胜了,还是败了?
这股冲天怒火腾腾一升,顿时把卫洛晕沉的大脑一冲。终于,她找回了一线清明。
这时,她腰间又是一紧,接着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扳转,只听得泾陵公子低沉的笑声传出,“香唇渡酒,相濡以沫?善!”
他一边说,一边竟是真仰头含过一口酒水,头一低便向她的小嘴罩来!
泾陵公子的薄唇越逼越紧,众贵人中开始传来一阵小小地鼓噪和笑闹声时,突然间,卫洛身子一滑!
她这一滑,用上了五分力道!
现在的她可不是吴下阿蒙,这一用力,竟是把泾陵公子紧搂着腰间的大手给弹了开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传出,卫洛生生地弹开了泾陵公子的手后,整个人一滑一溜,便从他的膝头退了出来。她也不等泾陵公子反应过来,脚步稍稍后退,整个人便是跪趴下,以五体投地的方式,跪在泾陵公子脚前颤抖不已。
卫洛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等着看好戏的众贵人都是一惊,他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向泾陵公子。而后面喧闹着的贵人,声音也越来越小,一个个也转头望来。
泾陵公子淡淡地,静静地盯着跪趴在地上的卫洛,深刻俊美的脸上甚至还有一抹笑容:他就知道这小儿定有招数使出。
他微微侧头,双手置于膝间,身子前倾,盯着卫洛乌黑的后脑勺,懒洋洋地笑道:“足矣,可以说矣!”
他是说,你颤抖也颤抖够了,可以说话了。他这句话一说出,前排听得到的贵人们都睁大了眼,一脸愕然,也一脸不解。
趴跪在地上的卫洛,自是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她依然把额头贴在地板上。暗自咬了咬唇后,卫洛颤着声音,以一种极为老实,也极为不安的语气说道:“禀公子,洛昨晚得梦先父。”
她才说了这么几个字,众人的脸色便凝重起来。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冷冷地盯着她,一股危险地火焰在他的眸中燃烧。
卫洛这句话中提到了先父,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字眼。时人最重者,排得比自己的生命,家族的前途还要重的,便是祖宗祭祀几个字。
这是一种很强的信念,很强很强,一直到了今天。绝大部分中国人都是‘见神就拜,见庙就进’的,西方人心目中珍之重之的主和神,在中国人眼中就是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
但是,看似散漫而不敬鬼神的中国人,他们的心目中普遍有一种信仰的,那信仰便是这个:祖宗!
所以,卫洛拿‘先父’两字说事,可是一种很严重的,也应是经过慎重考虑地举动。
卫洛依然额头贴着地板,颤着声音说道:“先父责骂于我,说富贵权势当于直中求,智中取,剑中索!岂能以区区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
卫洛虽然颤抖着声音,音量却并不小。
正在寻欢作乐的众贵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安静下来。在这回音极好的大殿,卫洛的颤音传荡得很响亮。
在泾陵公子紧紧地盯视中,卫洛抬头再重重地一叩,说道:“求公子作主!”
她的话都说得这么明了,都说了自己不能以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了,还要公子做什么主?
当下众贵人都看向泾陵公子。
他们的眼神很淡然:不过是个生了双好眼的清秀童子而已!他既不愿意,弃之就是。这天下间愿意侍候公子泾陵的童男还少了去?
众人很平静,也很不以为然。只等着泾陵公子顺口应了。泾陵公子依然双手放在膝头,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盯着卫洛。
刚才那簇怒火,在他眼中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有人看清,便已被他收起。此时的他,脸上依然带着一股淡淡地,似笑非笑地笑容。
他深深地盯着卫洛,半晌,才缓缓说道:“且近前来!”
“诺!”
卫洛膝行两步,慢慢地来到他的身前。
蓦地,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勾起了她的下巴。
卫洛抬起了头。
纵使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也是微垂的,长长地睫毛正在那里不停地扑扇着,苍白的嘴唇充分的表达了主人是真在紧张。
事实上,她压根不敢看向泾陵公子,她害怕。
泾陵公子勾起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脸凑近卫洛。
当他吐出的气息一丝丝渗入卫洛的耳洞时,他开口了,声音很淡,很平和,“藏头遮面之徒,也敢拿‘先父’说事?”
他这句话,真的说得很平常,非常的平常。听不出半点火气,也没有半点不对头。
可是,他手指勾着的卫洛,脸色却是刷地雪白,她不知不觉中,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她慢慢地抬起眼眸,看向泾陵公子。
这双墨玉眼珠光盈盈,满满是乞怜,乞怜。
卫洛苍白着脸望向泾陵公子,嘴唇颤动半天后,却说了一句。“如入君手,盼请垂怜!”
这句话,她一说完便隐隐感觉到有点熟悉。
这句话,曾是一个脆弱的处女面对一个欺凌自己的恶汉说的!
此时此刻,卫洛珠泪盈睫,颤抖着说出这八个字,是因为她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杀机!
她感觉到,他的耐心真不多了。以前他觉得自己有趣,再说在他而言,天下美人多的是,对于卫洛的真面目是很美还是清秀,他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喜欢逗逗她而已。
可是,他现在说出的这句话中却有了杀气,沉沉而来的杀气。
卫洛说出这八个字后,嘴唇一个劲的颤抖,墨玉眼中泪水盈盈欲滴,小脸惨白如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的模样。
泾陵公子紧紧地盯着她,紧紧地盯着,一瞬也不瞬。
半晌后,他手一松,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淡淡地说道:“不欲为弄臣?也可。”
他的声音虽淡,却与刚才的低语不同,众贵人都听得到。
这是贵人们意料中地回答,没有人吃惊。
泾陵公子盯着又趴跪在地上的卫洛,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传响,“念你有贤才,可暂掌副内事一职。”
他说到这里,声音蓦地一寒,目光沉沉,在他的盯视中,卫洛的小身板不由自主地,努力地向地板上趴去,都差点成了扁平体了。
盯了她片刻后,他轻哼一声,以一种状似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若有欺我,罪无恕!”
这声音中杀气腾腾,任何人都可以听出的杀气腾腾。
依然没有贵人在意,因为,既纳其言,又惩其擅言,恩威并施,这也是贵人们的驭下之道。虽然对于高贵的贤士不怎么用,但对于墨眼小儿这种,曾有过卑贱经历的人使出,也很正常的。
只有卫洛听出了这话的大不寻常,那句‘若有欺我,罪无恕!’是严厉的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卫洛贴在地板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如她,欺骗泾陵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得他和她都心知肚明。
在众人的哄闹中,泾陵公子施施然地坐下,他盯着卫洛乌黑的小脑袋,半晌才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退下吧。”
“诺。”
卫洛爬起来,躬身后退两步,才转身向席中走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恭敬之极,老实之至,令得看到的权贵们,更是不在意地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一怯弱小儿而已!
第二卷 晋都新田 第九十章 副内事
卫洛回到榻上,她刚跪坐好,前排的那青年贤士便转头向她看来,他盯了她半晌,叹道:“父令不得为弄臣?哎,丈夫诚丈夫,却道路艰难矣。”
倒是一个黑瘦的麻衣老者赞赏地瞟了她一眼,声音嘎嘎地说道:“功名富贵,本应直中取,剑中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