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队驶到她身边时,好十几个脑袋从马车中伸出,向她看来。
看着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冲着卫洛笑道:“阿郎腰负长剑,寂寂独行,莫不是无敌游侠?”
他说完这句话,便已哈哈大笑。
卫洛听着这少年中气十足的笑声,不由回头一笑。这一笑,有点勉强,她摇头回道:“无家之人,只能独自前行。”
“可叹,实在是可叹。”
那少年见卫洛居然回答了自己的问话,对她的印象大好,连叹两声后,对她请道:“阿郎何不一道同行?”
卫洛笑着,居然点了点头,大步向那少年走去。
她纵身跳上了他的马车。
那少年见她行事那么爽快,大感开怀,又是一阵欢笑,“等我去满城,阿郎前往何处?”
满城?那不就是她的卫城吗?
卫洛暗暗想到:这倒是巧的很。
见那少年殷切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任意所之,向无定所。”
“阿郎可随我等一道前往满城。此城为晋侯泾陵的封地,向来是繁华,阿郎若舞得动腰间之剑,或得贵人看重。哈哈哈,”
这少年对着卫洛一通嘲弄后,又是大笑不已。卫洛看着他笑的神采飞扬的脸,只是一笑,不知否可。
不过,在这样爽朗的笑声中,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仲,已入晚,扎营吧。”
“喏.”
少年仲笑着应了一声后转向卫洛挤眼弄眼,”且行?“
“喏.”
卫洛的出现,让车队的人吓了一跳,几个少男少女同时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其中一个瓜子脸的少女朝着卫洛摆了一眼,恼道:”仲你又弄了一个米团子入车队了?太也心善!“
米团子?
卫洛一怔,转眼她对上那少女鄙夷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原来她是在嫌自己无用啊。
仲瞪了那少女一眼,转头看向卫洛,呵呵笑道:“阿郎,丈夫负剑者,多气势纠纠,只有你这模样,实不类剑客。”
他的声音刚落,那少女已冲向两人,哧道:“这一米团儿怎是剑客?我睹他这剑,定是木制竹削而成!”
说罢,她一手伸向卫洛的剑鞘,重重一扯!
嗖地一声,长剑出鞘。
众少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少女手中的木剑,瞪大了双眼,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少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竟然是事实。她瞪着手中的木剑,嘴一张,格格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带得众少年也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活滔不绝的大笑声中,卫洛神色如常,她对上脸皮有点发红的仲,微微一笑。她转向那少女,安静地伸出手,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手中,拿过木剑,嗖地一声,重新归鞘!
然后,卫洛转过身去。
她刚刚转身,肩膀便是一痛,却是仲重重地拍了她一掌,捂着肚子大笑道:“阿郎诚滑稽人也!世人负剑而行,你亦负剑而行,不过所负者,木剑也!世人怒而拔剑,愤而振衣,你则怒而收剑,神态从容。
哈哈哈,阿郎诚可爱人也。”
卫洛听着仲这么一通点评,不由啼笑皆非,她停下了脚步。
而这时,仲已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笑道:“食去,食去!”
这一个商队,显然并不富有。商队中的剑客,只有二十来个,而且个个都身手普通的模样。卫洛在等吃饭的时候,从仲的口中得知,这个商队,是他们家族的。而他是家庭中的老二,所以叫仲。
那个对着卫洛一脸鄙夷的少女,则是他的五妹。
那一堆少年,都是他们一个家族的。
仲兴致勃勃地向对着卫洛连说带笑,卫洛则是静静地倾听着。
不一会,饭菜已经烹煮熟了,卫洛坐在仲的身边,手里端着一个大陶碗,吃着煮成了糊糊的,饭菜不分的食物。
仲一边大口地吃着碗中的饭,一边叹道:“闻满城有一晋姬炒,味道极妙,这次一定要尝尝。
“晋姬炒?”
卫洛诧异地问道。
仲挑眉道:“你不知么?这晋姬炒,乃我晋夫人所发明,炒出的食物,味美而鲜。”
仲的声音刚刚落下,他那五妹在旁边重重一哼,嗤笑道:“不过一个需要乞食的米团儿,他怎会知道世上有晋姬炒这样的美味?”
这个五妹讽刺的,依然是卫洛。
卫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白眼,她这两年都没有感受过了。卫洛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朝着仲略一叉手,道:“萍水相逢,谢君一饭之情。”
说罢,她转身向外走去。 仲连忙站起,伸手扯向她的衣袖,急急叫道:“时已入夜,你孤身一人,怎可行于荒野?若遇狼群,如何是好?或遇盗匪,如何是好?”
这人,倒是心善!卫洛回头看向仲,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从前面急促的传来。
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一阵阵呼啸,“盗促已至!盗促已至!”
什么?盗促已至?
本来还在嬉闹着,零零散散地用餐的众商人惊住了。
转眼,一个中年人疯狂地冲向车队,他一边冲一边嘶叫道:“快,快!速速避于马车之后!”
众少年齐声应诺,仲急急地拉过卫洛,向着马车中跑去。
当卫洛来到马车旁时,她可以看到,车队中的那二十来个剑客,此时已是脸色发白,他们骑在马上的身形,都有点摇晃了。
看来,那盗促的名声很大啊,光是一个名号,便把这些剑客吓成这个模样?
仲扯着卫洛来到了马车后,他与众少年一道,赶着众马车,把它们挡在外围。
众少年刚刚躲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南方传来,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冲天而起的烟尘!
光看这些烟尘,便能知道,来的盗匪少说也有一百。
看着这架式,一阵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仲的旁边,一个少年哭着叫道:“怎办?怎办?盗促喜杀人!”
这少年的声音刚刚落下,卫洛的身侧,那个五妹突然伸出手来,她朝着卫洛重重一推,尖叫道:“是你这祸物引来的盗促!叔,将此儿推出去,让盗促砍了他!”
这一次,卫洛真的不耐烦了。
她缓缓转头。
朝着这个尖叫着的,脸色苍白扭曲的少女盯了一眼,卫洛冷冷地说道:“不过偶尔一遇,何恼我至此?”
不过,这个时候,那五妹已经没有力气与她争论了。
百来个盗匪夹着冲天烟尘,漫天杀气,缓缓逼上了商队!
他们离众人只有百步远了!
众少年少女,看着那些盗匪手中黄光森森的长剑,看着他们狰狞丑陋的面容,再一次凄厉的尖叫起来。
仲脸色灰败地看着前方,语无伦次地说道:“怎办是好?怎办是好?”
那中年人慌乱地从人群中站起,他冲着盗匪们叫道:“诸君,诸君,若有所求,可直说,可直说。“
“嘘溜溜——”
众盗匪急冲到离众人五十步处时,齐刷刷地拉停了奔马。
这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胡须杂乱,苍黑的脸上,因为戾气太重而肌肉呈横向分布,那模样,当真是狰狞丑陋。
卫洛静静地看着他们,暗暗想到:此地离新田不久,怎地盗匪如此猖獗?
在商队众人的尖叫嘶嚎声中,一个三十七八岁,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的盗匪走了出来。这盗匪的胡子又长又乱,与他那一头硬梆梆的杂草般的长发连在一起,直让五官都看不清。
他驱马来到离众人只有二十步处,先是居高临下地扫向一众战栗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剑客们,然后转向那中年人,喝道“我等路过此地,无意杀人。”
他这话一出,商队中众人的尖叫哭嚎声瞬间一止。少年们一脸的喜色,那五妹更是欢声地低声道:“他们不杀人,他们不杀人!”
那盗匪见众人如此欢喜,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得意洋洋地说道:“然,今日新田,隶舍常空。你等且自缚上前!”
这人竟是准备把他们都变成奴隶!
百人的车队,面对着百人的盗匪,这些盗匪竟是如此理所当然的说,把他们都变成奴隶!
卫洛眼神一冷。
商队众人先是一惊,转眼,一阵哭叫声此起彼伏地想起。伴随着
哭叫声,还有剑客们的怒吼声。
仲紧紧地抓着卫洛的衣袖,颤声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天下人都道,晋军最是严谨。此地处于新田和满城之间,盗促怎能至此?”
卫洛回头看向又急又慌的仲。